(李罗力 1982年9月毕业于天津南开大学经济系;1986年调任国家物价局物价所副所长;1988年后历任深圳市政府办公厅副主任、深圳市信息中心主任、深圳市委副秘书长,并于邓小平同志南巡期间兼任深圳市接待办主任;1993年年底至今担任综合开发研究院副理事长兼秘书长。)
《新周刊》:你参加了1984年著名的“莫干山”会议,当时你的感受如何?
李罗力:最怀念那种青年人的朝气蓬勃、一片赤忱,大家都想在改革开放的热潮中为国家尽一份心力,真诚、热烈、坦诚、率真。对于学术问题,敢想敢于直言,争论得很透彻,每个人都真正在说自己的想法和意见。
《新周刊》:你觉得中国今后还可能出现这样的会议么?
李罗力:那次之后,就很少有会议能达到这种开放活跃的程度了,这可能是在那种特殊的时代背景下才会出现的。今后估计会很少了,当然我们希望还会有。
《新周刊》:1986年你调任国家物价局物价所副所长到1988年调离,正好经历了“价格双轨制”的正式形成与“价格闯关”的失败,你如何看待当时的物价政策及其改革?
李罗力:当时我们对价格改革的形势判断还是过于乐观,特别是在“价格闯关”上,当时的局面很困难,面临的压力和挑战都非常大。记得当时我们向领导提交了一份研究报告,大概是说价格改革的条件还不合适,时机还不成熟,但是高层领导并没有认同我们的观点,后来发生的事实证明“价格闯关”失败了,当时中国出现了严重通胀、银行挤兑,社会不满的情绪不断累积,这也与第二年风波的发生有关。当时我也发现了,在大学做研究和在国家部门做研究是不一样的,一些人在政府部门研究就是,领导有想法了,你做研究就是为领导的想法去找证据。
《新周刊》:你是邓小平“92南巡”的亲历者,是当时的“接待办主任”,你是如何看待小平同志的这次南巡的?
李罗力:我一直在各种场合中强调,中国改革开放真正的转折点就是小平同志的“92南巡”。
1992年之前的三四年,国际国内的形势对我们压力很大,当时国内是比较沉闷的,改革很压抑,走在了一个十字路口上。1992年小平同志南巡讲话时,当时在场的我们,很激动和兴奋,一下子就感觉豁然开朗,看到方向了,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子就释放了。因为小平同志的讲话把大的原则的问题都讲清楚了,比如说“不争论”、“肯定特区”等,一下子就为改革开放指明了方向。
《新周刊》:你感受到了什么样的变化呢?
李罗力:在1979年到1989年的十年里,是改革艰难闯关的阶段,这十年以改革为主,开放为辅,是由上而下的改革,首先国家在改,然后往下走,各种意见、想法、新旧、左右的斗争非常激烈。到了1992年之后,就是以开放为主,由开放来推动改革的阶段了,这一阶段的改革就要顺畅多了。之前我们一直走得很困难,现在一下子就风起云涌起来了。这是一大变化。
另一大变化就是此后开始真正以地方为主了,各地闯路子,然后中央肯定,再继续闯路子,是自下而上的。小平南巡讲话之后,深圳成了学习的典型,之后两年里,我的很大一项工作内容就是接待各省市、各部委、各军区来的学习考察团,然后他们把深圳的经验带回去,就这样,各省各地都成了改革开放的主战场。后来,法治环境、市场运作机制、政府行为、社会观念等都在潜移默化中变好了。
《新周刊》:从学者到政府官员,再到研究院领导人和多家公司的独立董事,请问这样的身份转换和多元身份,对你理解中国的改革开放进程有着什么样的影响?
李罗力:我的很多工作,有自己选择,也有组织上分配的。像我们这样从“老三届”出来的,从上山下乡到文化大革命等,本身就经历过很多。到了“文革”结束后,有了机会和条件上大学,学到了知识后,很多人都有一种对国家命运的关注和担当,就是想为它做点事情。像我在上大学前,也做过煤矿的行政管理,对社会上的状态并不陌生,之后做了研究,做了市场经济下的政府官员,都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同时我也有机会对改革开放进行更多角度的观察。
《新周刊》:你怀念八十年代吗?八十年代对今天的启示意义是什么?
李罗力:确实怀念那个年代改革开放中青年人的热忱、勇气、担当,怀念那种改革开放的氛围。那个时候人还没那么复杂,穷,但是人们有理想,社会是积极向上的,关心国家,愿意为社会进步服务和牺牲。从上到下,从中央到地方,都有一种奋斗的力量、团结的精神。那时的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很宝贵,现在都大大淡化了。那时的官员腐败、人民矛盾、社会分化、贫富差距等等,都没现在这么严重,总体上是有希望的。现在又必须得改了。
《新周刊》:现在是否已经到了政治改革非改不可的时候了?
李罗力:是到了一个必须政治改革的时候了,现在又是另一个十字路口。过去的十年,我们成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经济确实有了非常大的进步,但是,各种矛盾和问题也积累到了非常严重的时候。政治改革成为了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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