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1980》是中央台纪录频道2006年开始拍摄的一部纪录片,这部纪录片囊括了从1979年至1989年这十年间的标志性事件,目的是想重新审视那个“躁动的、充满梦想的大时代前夜”。纪录片总导演陈晓卿,执行总导演张昱。
舆论界对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个普遍的认知是,那是一个“人”字一步步变得越来越大的年代,意味着那个年代,经过一轮又一轮关于“小我”与“大我”关系讨论,每个人都可以作为独立的个体,在社会中追寻自己的地位,探索财富的价值,重建自己幸福生活的标准。《现象1980》节目组同样遵循了这样的认知,陈晓卿表示,“在这之前的三十年是个集体无意识的三十年,一切真正的觉醒在八十年代。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大家的想法都一样,没有个人的概念。每个人都只是一颗螺丝钉,而不是一个小宇宙”。
《现象1980》是以陈晓卿为总导演的制作班底,于2006年开始拍摄的一部纪录片,这部纪录片囊括了从1979年至1989年这十年间的标志性事件,目的是想通过打捞这些历史的片鳞只爪,来重新审视那个“躁动的、充满梦想的大时代前夜”。
我们能看到每个普通人
都是推动历史发展的力量。
“过去我们总是强调精英在改变历史,但现在我们能看到每个普通人都是推动历史发展的组成力量。”于是,开始拍摄《现象1980》时,陈晓卿决定把镜头对准了一个个人,选择一些人物的三十年命运变化作为报道主题,而把那些曾经引发社会巨大变化的政治事件作为报道背景,简略描述。
陈晓卿愿意选择那些有跌宕变化的人物来报道。 “如果他当年的影响力和今天的影响力还是一样,那就不做了。”由此,陈晓卿曾在节目播出前宣告,如果要在足球运动员张惠康与体操王子李宁之间选择,节目会选择拍摄报道前者。彼时已经创办了李宁品牌的老板李宁声望依旧,而曾经镇守中国足球队大门的张惠康,则在上海一条不知名的弄堂口出售彩票,“张惠康的个体命运变化能反应这三十年社会价值观的变化,而在辉煌的李宁身上,我们看不到这些”。
与其他回顾八十年代的作品有所不同,节目对外打出的口号是“不怀旧”,“如果先把这件事情忘掉,把曾经的情绪忘掉,站在一个过去20多年的时间点重新审视,那你找到的真相、得出的结论、产生的情绪都会和当时有所不同”,执行总导演张昱如此解释不怀旧的立场。
总计39集的《现象1980》挑选了39个当年的典型故事进行分集描述,它们无一不能反映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社会的变迁:轰动全国的《红楼梦》剧组选秀,备受追逐的青春诗人汪国真,早期流行乐坛的代表人物张蔷,第一次表现普通人的画作《父亲》,打破计划经济束缚的个体户年广九……故事中的大多数主人公已在今天这个历史舞台上隐退。这样的流变正是《现象1980》试图表达的,张昱说:“用这群只可能出现在那个年代的人物,来表现那个不可复制的年代,如今?政治、经济环境都不同了,那样的一个年代已经彻底消失了。”
八十年代充满了宏大的希望,
九十年代的希望则变得实在。
身为60后的陈晓卿,为了在拍摄过程中与这个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时代保持距离,宁愿选择一批不知道八十年代原来是什么样子的年轻导演,来执行《现象1980》的具体操作。身为70后的张昱也有同样的考虑,“年轻导演对这样一个年代充满了好奇,这就意味着他们对这个年代没有情感的纠葛,有更多的可能去了解事实。他们能够挖到的细节就比你充满感情的控诉和赞美要多得多”。张昱所指新鲜的细节出现在了《人生之路》那一期。《人生之路》讲述的是于1980年发表在《中国青年》杂志上的一封读者来信——《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这篇署名为潘晓的文章表达了经历“文革”后整整一代人的精神迷失,年轻人开始质疑长期以来“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传统教育,从而开启了自我价值的追求。许多人将此事与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视为构成思想解放的两大事件,并将前者的自下而上与后者的自上而下区别开来。然而,《现象1980》的年轻导演们找来素材得出的结论却并非如此,“潘晓来信,其实是《中国青年》把潘晓和黄晓菊两人的来信,捏在一起编辑出这么一封信,这封信的讨论也是一个自上而下的讨论,是共青团中央把这个事情搞大了”。
年轻导演们对那个年代的客观表达也源于对历史的疏离感,他们在拍片过程中的反应让陈晓卿印象深刻,“他们剪片子的时候都会感慨,‘这个歌放现在就得禁了!’让你疑惑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是进步了还是退后了,八十年代的事情在现在看来反倒有点大逆不道”。更多时候,年轻的导演会不断被旧资料里当时人物的话语、思维方式逗得哈哈大笑,陈晓卿将这视为时代的进步,“过去还是有很多泛理想主义的东西,精英意识的理想主义比较多”,他甚至暗自把心中的八十年代界定为1977年至1992年,“1992年社会开始恢复理性,国家也开始逐渐正常了,八十年代充满了宏大的希望,九十年代的希望则变得实在了”。
陈晓卿曾感慨,“一些年轻编导在了解了当年的故事之后,倍感今天生活的平整无趣。但他们不了解,那个时代所生出的每一枝新芽都饱含艰辛:罗中立为了参加全国画展,不得不在油画《父亲》的肖像上增加了一支“带有时代色彩的”圆珠笔;年广久每次雇人都心惊胆战地观望政策;张蔷因为不属于任何一家演出团体一直无法出现在官方的演出场地上……也正因为有当年那些人的无奈承受和坚韧抗争,才有今天我们的理性回归”,他将今天大家面对很多事情的理性选择解释为这个时代的人做事会更多权衡利弊、会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同时处事也会有懂得周旋出更大的弹性空间,“‘1到10’,我要做到‘7’你不让,那我做到‘5’也挺好,这和八十年代,大家都追求‘10’的极致是不同的”。
那个时代并非人人都捧着萨特的书
八十年代以前,中国社会总体追求集体主义,反对个人主义,这在纪录片里的《长江漂流》一集体现明显。1986年,得知一支中美联合组建的漂流队正在策划进行对长江的首次无动力漂流行动,一支名叫长江漂流科学考察探险队的队伍就迅速成立了,目的是赶在美国人之前漂流长江,并宣称“中国长江,首先要让中国人来征服”。张昱对此分外感慨:“其实我们觉得为了所谓的祖国荣誉不惜搭上个体生命去长江漂流,是一件有点荒诞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本以为参与者会对这件事有新的看法,但没想到他们还停留在过去的辉煌记忆中无法自拔。”
2006年之前,人们对八十年代代的描述更多地停留在精英群体。《现象1980》拍摄完成后,张昱发现自己以往对八十年代的一些标签式认识有了动摇,“你会从这些普通人的个案中发现,那个时代并非人人都捧着萨特、叔本华,他们的生命经历更琐碎,也更真实”,这也再次印证了节目组对八十年代的定位,“八十年代能使我们看到个体,并且这种个体是自发出现的,而非被塑造的,这些个体和之前的英雄模范不一样,英雄模范虽然也是个体,但他们是代表后面一个庞大群体的,而八十年代是每个个体在发光发热”。
八十年代给了每个个体发光发热的机会,但也将每个个体的命运起伏与时代紧密挂上了钩。诗人汪国真的诗集曾在八十年代后半叶风靡一时,但其本人却在1991年的一次电视节目亮相后,迅速淡出公众视线;八十年代中期在街头巷尾到处都能听到张蔷的歌声,而张蔷去国外学习一段时间再回来后,却发现歌迷们都投入了港台歌手的怀抱;贩卖“傻子”瓜子的个体户年广九,在私营经济刚刚起步的大环境里几起几落,如今已经悄无声息……“那个时代每个人都是被时代潮流推着走的,它和现在不一样,现在每个人的选择更多元,你可以选择和时代保持距离,但在当时这就不可能。”张昱如是说。
摘录:
二十年前,那是一个曾深深打动每一个中国人的社会事件,它由一群普通人发起,同样由一群普通人完成。1986年11月25日,在付出了十条生命的代价后,中国科考漂流队和洛阳长江漂流队,同时抵达长江入海口,中国人一寸不落全程漂流长江的誓言,终于实现。
《漂过母亲河》
一幅27年前的壁画,10年被遮挡的命运。这一年,有争议的事件不仅发生在美术界,在新星音乐会上出现的歌曲《军港之夜》,因为歌词“让我们的水兵好好睡觉”也遭受非议,争议的内容是:士兵们都睡觉了,谁来站岗? 《壁画背后》
:1980年12月21日,这一天是全国第二届青年美展开幕的日子,这次的展览,与举办于1957年的第一届,已经相差了二十多年,展览中一幅作品吸引了很多参观者的目光。这幅引起关注的作品,名为《父亲》,在长两米,宽为一米六的巨大画幅上,描绘的是一幅农民的肖像,作品用超级写实的手法,比照片还要精细地刻画出这位被称为父亲的老年农民的真实面貌,这是第一次用画领袖的尺寸来描绘一位普通人。 《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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