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知道孟买有个宝莱坞,还有IT新贵,是诞生平民窟百万富翁的地方。但是,对一些中国癌症病人而言,孟买这个遥远而陌生的城市却是维系生命之所在。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起,印度不承认西方国家药品专利,生产自己的仿制药。这些仿制药与专利药具有相同的活性成份、给药途径、剂型、规格以及治疗作用,但是价格实惠很多,从孟买购买抗癌药品要比中国国内便宜至少三分之一或者一半以上,每天都有大量的仿制药物通过各种途径从孟买发往中国。
按照药监局的解释,凡是未经国内批准的药物,均按假药论处。但“对于一名医生来说,一种药只有两种状态:有效和无效。”
按说八月份的药,早该到了。
家在北京的小古习惯了每个月从快递手里接过“依马替尼”。她从淘宝网上找到了药价最便宜的一家,店主是一对家住深圳南山的夫妇,销售印度药品“每次他们邮来两个月的药,只需要先付一个月的钱,挺照顾患者的经济,真是热心肠。”
但是不久后,小古便看到这条新闻:“8月19日,专家组经过缜密侦查,周密部署,在深圳市南山区某写字楼将李某某抓获归案,并在其办公场所及住所内查获尚未销售的假药30余盒。”
尚未销售的30余盒假药中有没有自己的那一盒?小古无从知晓,但是,一个现实而确定的问题是:身患白血病的哥哥将面临断药。
小古向深圳那对夫妇购买的药品依马替尼不在当地医保报销范畴内。她也负担不起中华慈善总会“3+9”“正版药”援助项目——“对自愿申请加入项目的患者提供援助,以治疗12个月为周期,符合援助条件的患者个人承担前3个月的格列卫治疗费用,经项目审批通过后项目免费援助患者后9个月的药品。”——“3个月要6万块钱,在农村上哪儿找那么多钱?”小古说。
在李某某的办公场所和住处查货的“假药”——新闻里是这么说的,按照药监局的解释,凡是未经国内批准的药物,均按假药论处。但一位上海肿瘤科大夫的观点是:“对于一名医生来说,一种药只有两种状态:有效和无效。”
今年五月份,小天天(化名)的母亲被诊断为肺癌晚期。医生开了“易瑞沙”,这种药一粒530块钱。如果不从医院和正规药店买药,而从医药代表那里直接拿药的话,每粒药也不过便宜40块钱。母亲不情愿吃,嫌药价太贵。小天天决定自己从印度买仿制药。什么是仿制药?国家《药品注册管理办法》第74条:仿制药应当与被仿制药具有同样的活性成份、给药途径、剂型、规格和相同的治疗作用。
小天天看准了资产达九亿五千卢比的印度生物制药公司——Natco,通过邮件要来了代理商的联系方式,与其中两家打起了交道。同样30粒装药品,孟买报价180美元一瓶,而德里那边要250美元。他在QQ上几番与德里分销商论价,对方都说,“我的价格是固定的”。
他就选了孟买这家。汇款当天,Natco发了货,9天后他收到了药。
“5瓶900美元+运费30美元+西联收费20美元=950美元。”他把购药细节发在网上,并配了13张图。有人跟帖说:不考虑风险,只考虑利益。只贪小便宜,不怕吃大亏。是什么便宜买什么的‘天朝大妈’经济学吧。小天天回复道:“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这种人性有什么好嘲笑的?”
这次海淘的经历也让小天天感到“孟买是类似上海的商业大城市,也许这就是孟买卖家报价更有竞争力的缘故。德里或许和北京一样,是社会主义国家的首都,不懂资本主义商业精神的精髓。”对于药品价格的问题,小天天也觉得问题主要出在价格管制上,“放开对医药的管制,市场自然会提供筛选机制。是,市场是不完美的,但它从不失灵。”
印度在制药业方面走在前面。在印度任何社区或者主干道上,都有很多或大或小的药店、诊所和医院
三年前,小北在印度上学,结识了一位网友。他们年龄相仿,很谈得来。小北得知朋友的父亲得了癌症,便帮忙从印度购买“吉非替尼”——英国阿斯利康公司“易瑞沙”的仿制药,当时一盒“吉非替尼”售价为10350卢比(1014元)。他记得清楚,因为价格就写在药盒上,“印度虽然穷,但所有商品的包装上都印有标价,包括一盒药、一瓶水。”
为了买这一盒药,朋友花去了月薪的三分之一。但总不至于入不敷出,而“易瑞沙”一盒得要5000元,“除非把家里房子卖了,‘正版药’根本吃不起。”
朋友的父亲去世后,他们仍在联系。“他一直都很感激我,而我只是举手之劳。”小北说。
小古求购的“依马替尼”是另一种抗癌药物,用于治疗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和恶性胃肠道间质肿瘤,瑞士诺华公司的被仿制药名为“格列卫”,治疗一个月的费用是23000元,而印度仿制药仅需1800元。
在印度这个“世界药房”里,百余家获得美国FDA认证的药厂,每天将药品发往全球。“无国界医生”所需的抗艾滋病药物,80%来自印度。西部城市浦那的血清研究中心每年为联合国提供了近一半的牛痘疫苗。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起,印度为捍卫本国药品仿制自由,不承认西方国家药品专利。直到2005年才有所让步,但也只对1995年以后发明、或改造药物提供专利保护。
“印度在制药业方面是走在前面的。”李仲武说。他无法忽略这一点,“在印度任何社区或者主干道上,都有很多或大或小的药店、诊所、医院”。李是“还山区老师被关注权利”行动发起人,现在印度主修经济学。
在几分钟内,李仲武便可以出入几家药店,一般相隔50-100米就有一家药店,面临巷道的一侧完全敞开,有些干脆挨在一起。“小一点的药铺有8平米,大的将近20平米,药物比国内便宜至少三分之一至一半以上。”
“四周都是烟雾、热气、杂音”,这是印度裔英国作家奈保尔在1988年从机场进入孟买的感受。作为印度的金融与科技中心城市,孟买依然保留着它的混乱,数量几乎翻了一倍的人口涌入孟买,但这个城市依然只有两条主干道、三条铁路和一个机场。印度总理辛格曾想将孟买“改造”成上海。因为曾经与孟买一样都是外来移民和难民聚集地的上海,如今“摩天指数”全球第四,中国大陆第一。
“印度人的特点就在于你若需要,他就能供给。”
“尽管它已经有五千年的历史……但它却在很大程度上仅仅存在于想象之中;要不是非同寻常的集体意志努力奋斗,这个神奇的土地,这个国家是不可能诞生的——除非只在大家一致同意的幻梦之中。……印度,这个新神话——一个集体虚构出来的产物,在它里面似乎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两大幻想能与这个传奇相媲美,那就是金钱与上帝。”这是英籍印度裔作家萨尔曼·拉什迪眼中的印度。
今年八月份,中国的贸易顺差上升到今年的最高水平,同时印度贸易逆差创下新高。印度抱怨,中国药业的价格战如此残酷与混乱。他们有了些许慌乱,想从中国的医疗体制中摸出门道,将药品更多地卖往中国。
“印度人的特点就在于你若需要,他就能供给。”李仲武说。“大部分印度人都在从事服务业活动,小到修鞋、理发,大到金融、医疗等。这里多是买方市场,经营者会尽量出售自己的商品。因此你一到他们店里去表明意向,他们就会先从价格最昂贵的产品开始推荐。如果店里没有你想要的商品,他们会推荐你使用其他;如果你只想要你列出的商品,他会叫你下次去拿。不管怎样,他们都会满足你的愿望。”
法国小说家安德烈·马尔罗说,“印度在梦想和时间上与我们相距遥远,它属于我们灵魂所附的古老东方。”中国与印度这两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东方国家,一个未富先老,在医药行业死气沉沉。另一个一半人口低于25岁的国家,立誓要在两年后获得全球药品市场份额的25%。谁能说她仅是一个“极其富于幻想的民族”?这里不仅合法生产出比西方便宜许多的药品,还是除美国之外获得FDA专利认证药品最多的国家。
今年10月份,印度政府将向在全国公立医院机构就诊的所有病患免费提供348种基本药物,包括16万个次级医疗机构、2.3万个一级医疗机构、50000个社区医疗中心和640所地区医院。政府承担75%的药费,通过公开招标直接向生产商或进口商采购——尽管,印度仍旧街道拥堵不堪、传染病滋生、艾滋病蔓延、新生儿死亡率全球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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