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有多了解中国人?或者说你究竟有多了解自己?
这个答案可能会一言难尽。西方传教士史密斯曾经写了一本书,叫《中国人的性格》。其中详细枚举中国人生活中的“不精确”、“得过且过”以及不太“杞人忧天”。哲学家罗素造访中国坐轿子,抬上山后,轿夫怡然自得地休息、喝酒、谈笑风生。罗素看出的是中国人的乐天知命,而鲁迅看出的却是中国人的麻木不仁。
或许如今,中国人早已刷新了我们对其的理解。
马云和星云:中国人的云图
“一边是马云,一边是星云。”是中国人对自我的最新总结,也是中国人纠结而撕扯的人生写照。
马云和星云,能同处一室,为大多数中国人所同时谈论、同时供奉,也有其中国特色。虽然他们二者都是中国人,但实际上一个是物质主义的代言人,一个是心灵主义的代言人。
中国人的内心,尤其是在经济地位上升、生活得到改善、而社会境况没有“盼头”的中产阶层那里,充满着一种“迷思”。
这种“迷思”是一方面希望能通过自身的努力,尽量地让社会身份和社会地位提高,尽量地让自己和家庭的物质化一些;但另一方面在这个过程当中,又屡屡遭受压力、挫折和磨损,每每又觉得得不偿失,感叹时间到哪儿去了,没有时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常常弄得身心俱疲。
而且中国的社会特征,往往具有一个“绑定”的功能。假如你是创业者,你被你的创业伙伴和员工绑定了;假如你是个打工者,你又被一纸合同和老板“绑定”了;同时,“绑定”你的还有一堆档案、户口、人际关系。
中国人累,全累在心里;身体的累,尚可以通过休息缓解。无形之累,让中国人患心理性、精神性疾病的人越来越多。这也导致忧郁症蔓延,在一线城市,几乎每个人身边都能发现这样的朋友。
学马云,是成功学;学星云,是佛学。学马云,是做大;学星云,是做空。学马云,是入世;学星云,是出世。学马云,是饮鸡血;学星云,是饮鸡汤。学马云,是求洪福;学星云,是求清福。中国人口口声声地声称熊掌和鱼不可兼得,但中国人快马加鞭地在挖掘左右逢源的秘诀。
事情也没那么绝对,马云也搞太极禅(又将两个不兼容的事物打成一片);星云也摄有庞大产业。故有人言:马云和星云本质是一回事儿。
在马云和星云编织的这幅“云图”中,有中国人所有的遐想和抱负。马云和星云,是我们时代的两个钟摆;庸常的中国人,就在这两个极端间摆荡。
中国人多变的历史基因
有些中国人是天生的“两面派”,从小时候起,他就知道“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们面对长辈时恭敬有礼,背过身去,他们天性中的顽劣就表露无遗,时而有忘乎所以的倾向。他们遵从“儒家”的习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贪小便宜的心理却又每每作祟,在面对利益和诱惑时,忘记了道德。因此,“止于至善”的规律往往演变成了“止于伪善”。儒家的道理往往变成了一种统治术:此种统治术希冀他人都做道德楷模,出让利益,以便自己得到实惠。在过去的几千年里,“外示儒术,内用黄老”,一直是中国皇帝御世的绝学。
有什么样的皇帝,也就有什么样的臣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君仁,兄弟我则义;君不仁,兄弟我往山中一躲,还有个好听的名堂,叫“山中宰相”。南朝陶弘景就写过一首诗,谢绝了皇帝的出仕之邀,他说:“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他显得很清高,从理论和诗意的高度蔑视王权俗世。
这些,都养成了中国人的性格。一方面很入世;一方面又很出世。入世有儒学支撑,牛皮吹得绝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到了宋一代,还有口号喊得更响亮的,张载的话也成为千古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但是一碰到挫折,一碰到阻挠,或者心情不好,总之“顶不顺”的时候,他们又兴起出世的念头,而且也有一大堆理论支撑,那就是道家思想。魏晋时,尚清谈,有了魏晋风度;南北朝时,一些喜欢自称作家的公务员,写作一类称为“游仙诗”的作品,以表达他们追慕神仙、厌离尘世的情绪。到了唐之李白,更是个绝大的两面派:不想干了,就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要求职时,却对当年的荆州首长写过肉麻的话:“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入世不利,李白后来便喝酒炼丹,过起了隐逸的生活。
中国人做事情,都是一套一套的。无怪乎一个媒体人在微博中感叹:“中国人都得给自己安两套操作系统:一套体制内,一套体制外;一套西医,一套中医;一套学校教育,一套自学教育;一套忍辱,一套自强;一套奴才主子,一套人人平等;一套规则,一套潜规则。”
中国人的多变性,有其复杂的历史承继。也有着其包容性。“中庸”一说,造就那些平庸者的苟活。最终得利者,恰恰是如“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之后的剩余物。历史存在一个“对冲”机制,对冲的方式可能是战乱、变局,也可能是技术性的变革,洗牌重来。在这个过程中,社会化的汰选和生物性的基因选择竟表现出来一样的目的性:即非优胜劣汰,而是掐头去尾。“对冲”的结果就是剩下“沉默的大多数”。也就是现今所言的“长尾”。这种古训至今还流传,如“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有那种自保之法,“好死不如赖活”、“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缺乏安全感,因此多变
现世之中,中国人处在一个少见的和平期,经济飞速发展,使许多人成了另一种“单向度”思维的人。因为穷怕了、饿惯了,中国人的思维或基因中,隐隐有对未来的担心,所以要不停地攫取、不停地贮藏、不停地“做加法”。生怕慢一点,好事就轮不上。因此,中国人到哪里,都是嗓门最大,一窝蜂,呈现出一种无序的布朗运动状态。
因为缺乏安全感。他们的灵魂需要安抚、精神需要安慰、身体需要安好、财产需要安全。这四点导致中国人惴惴不安:既希望像马云一样成功,为自己赢得一个世俗的段位;又希望像星云一样成就,为自己获得心灵上的一个段位。
中国人的学习能力最快,所以接受能力也高:能将不兼容的两个事物打成一片。所以每每放出豪言,如“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或“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也导致中国人仿佛有一个消化能力很强的胃。“本土化”是中国的最大一个特色。既便开餐馆,无论哪个菜系,到了一个城市,都得改良,都得本土化,否则,水土不服。西医到中国,变成了三大件:抽血、吊瓶、手术。
从马云到星云,看似是中国人的“跨度太大”,实则是中国人的一段处世“光谱”,五光十色的中国人的多变性格,在此光谱辉映下,变成了“云图照耀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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