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是精神上的发痒。”达尔文曾这样比喻。创造幽默的人逗别人发笑,但很难为自己呵痒。
2013年3月31日凌晨2点,“段子手”赖宝在微博上说:“不抵抗了,不调节了。尽情失眠,尽情抑郁。”成为又一位公开承认自己患有抑郁症的“有趣的人”。
金·凯瑞、罗温·艾金森(“憨豆先生”扮演者)、崔永元……当“情绪上的感冒”感染了传递快乐的职业人,比如喜剧表演者,或微博段子手,反差的效果格外令人注目。“很多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写段子、幽默,肯定每天特别high,给周边的人带来快乐。”赖宝有点无奈,“干吗要这么简单粗暴地归纳别人的生活呢?”
相熟的朋友说,赖宝的压力来自接下太多工作:3个剧本,6本书,还有部30多集的电视剧,及零散的策划工作。
从2004年开始,抑郁症便断断续续跟随着赖宝。
赖宝生性敏感,“批评为主”的中国式传统教育给他留下童年阴影,心上一直笼罩着“怕被人瞧不起”的焦虑。他曾在家乡的文化局做公务员,但所有人都说他是依靠父母关系,赖宝觉得,那些试都白考了。
辞掉公职,赖宝有段时间以写网络文字为生,最多时8个月写了300万字。“为了钱也为了虚荣心,好在那时年轻,能量大,有‘醉舞经阁半卷书,就敢坐井说天阔,论到囊中羞涩时,还敢怒指乾坤错’那种王八蛋的劲儿,扛过来了。”
2013年,又一波抑郁来袭。有段时间,他担心自己扛不住了。相熟的朋友说,赖宝的压力来自接下太多工作:3个剧本,6本书,还有部30多集的电视剧,及零散的策划工作。
“我为什么要接这么多工作,工作的压力不就是生活的压力吗?”赖宝一直算不上有钱人,漂在北京,没有房和车——对大多数作者来说,卖字的收入通常不会高到快速致富,更何况,在不成熟的契约环境里,要从一些没有商业道德的制片人或出版社手里获取足额的酬劳,通常不是件容易的事。
赖宝现在更广为人知的形象是在东方卫视《今晚80后脱口秀》中。根据王自健的脱口秀内容:赖宝偶尔是个帅哥,吝啬,深受成功学侵害,和另外两位朋友“蛋蛋”、“建国”一起主动要求甚至互相攀比着被王自健挤兑。他会撇着东北口音、咬着舌头质问“怎么回四(事)儿,上期节目一句都没埋汰我,四不四不醋了(是不是不处了)?”
2011年冬天,赖宝收到一封求助私信,发信者称朋友是赖宝的粉丝,轻生前想和偶像通个话,并附上了电话号码。已经是第三次遇到类似状况,犹豫一下,赖宝拨通了电话,听筒传来在热闹饭馆里喝高了的亢奋:“你真是赖宝啊?”通话后,发信人和那位要轻生的通话者在赖宝的微博中你来我往地开起了玩笑——赖宝明白,自己的善意成了对方打赌的素材。“我从此不信任网络。”
没来由的恶意与无聊,对抑郁症患者或敏感的人来说,足以令负面情绪肆意滋长——抑郁症不是不开心,只是处理情绪的空间不够大。
“感到意外”是人们发笑的主要原因,段子的笑点往往在此:掌握逻辑并打破逻辑。
“秃驴,竟敢跟贫道抢师太!”赖宝的这句创作,曾出现在郭德纲的相声包袱中,也曾被很多人用于朋友间的戏谑,或俏皮地挂在很多网友的签名档。
2005年,一位热心网友将赖宝一本小说中的段子摘出,汇成一篇帖子《赖宝语录》发到网上,广为流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生气”、“我梦想的人生: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我现实的人生:数钱数到自然醒,睡觉睡到手抽筋”……彼时的签名档,多半出自这篇《赖宝语录》。
幽默有规律可循——赖宝,还有其他为人熟知的创作者胡淑芬和东东枪都认同这一点。心理学家曾归纳,“感到意外”是人们发笑的主要原因,段子的笑点往往在此:掌握逻辑并打破逻辑。
“大家习以为常的事,我们看到却不同,比如,夏天你被叮一个包,打死一只蚊子却没血,正常人就继续找,我会想:阿弥陀佛,我滥杀无辜了——为什么幽默大师容易抑郁、容易心情不好?因为你找到乐观的点可以放大它,悲观的一面只能自己吸收。很多幽默大师都是悲天悯人的人,卓别林是,伍迪·艾伦也是。”
影响赖宝最深的是安迪·考夫曼,这位美国喜剧界的传奇人物一生都在跟人恶作剧。赖宝也会跟朋友开无厘头的玩笑,对方一时接不住,赖宝又怕对方误会而无法释怀,时隔一年还不忘特意提及、反复澄清。他心思重,在乎别人的评价,过分地担心冒犯别人,放大的自责又令自己受伤。
2009年有了微博,赖宝如鱼得水,插科打诨、嘻皮笑脸地传递“正能量”——虽然这已是个被俗滥掉的名词。他的签名档是:“我可好玩了,不信你玩玩。”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今天坐飞机时旁边的大爷让我深刻想起这句话。”赖宝的另一条段子。“生活中难免遇到一些囧事或傻事,但又不得不接受”——就像他的新书名《生活就是北京时间最后一响儿》——“但如果你下次坐飞机,旁边大叔真的脱鞋,你就会想起,哦,这就是赖宝写过的那个傻B,你就不会戾气这么重。”
最快乐的是把兴趣变成工作,最讨厌的也是把兴趣变成工作。
一定要源于生活且不能高于生活——这是赖宝理想中的段子。“我不要深刻、不要思想、不要揭发生活的本来面目——我们每天已经活得很累,生活中80%都是灰色的,那我的书和段子,就做消遣、做那20%的阳光不好吗?”
“我是一个向往乐观的人,但我当然不乐观,怎么会乐观?每天看那么多社会新闻,你乐观吗?”比社会新闻更令他不乐观的,是对社会新闻里的伤害进行调侃。“你可以拿周立波开任何玩笑,但不能拿汶川开任何玩笑;可以拿贪污受贿小三开玩笑,但不能拿婴儿车里的孩子开玩笑。我看到有人用伤害当梗说俏皮话,会特别生气,会立刻取消关注,说明这个人没有底线了。好多‘梗’我知道说出来会涨粉丝,但绝对不会说出来——道德是虚幻的,但人心得有平衡点,在我这里就是人命最大。”
在《今晚80后脱口秀》,除了自己撰写,赖宝还负责从海量的段子投稿中甄别出抄袭的部分,再挑选出有潜质的加工成台本。他看过好段子带来的惊喜,更看到浮躁和投机。“一个粉丝七八十万的ID发两条营销微博,收入就能轻松超过普通白领,钱来得太容易——如果微博消失了呢,这些孩子怎么赚钱、怎么面对普通工作带来的落差?”
赖宝现在的QQ签名是:“在好转。”现在,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冥想。他已经完成了一本书和一部剧本,压力一点点减轻。
最快乐的是把兴趣变成工作,最讨厌的也是把兴趣变成工作。“抑郁肯定跟这有关系:有时你想做更好又做不到更好,想做更多又做不了更多,你会快乐在想写的状态,困扰在写不出来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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