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爱说。在去年一年,他靠“说”,说来了门前万千看官,说起了过亿的视频点击量。这人就是高晓松。2011年,他和优酷网合作,签下了一档网络视频脱口秀节目《晓说》。从去年的奥斯卡说到今年的奥斯卡,从《艺术家》夺魁日说到李安得奖时,《晓说》在一年中录制了52期,播放量早已破亿。高晓松借这庞大的数据,证明了自己说的比唱的好听,也暗示了视频网站自制节目可以轻易迎来春天。
《晓说》几乎就是高晓松一个人搭台,众人看戏,戏院搬到了视频网站上。题材几乎无所不晓,无所不说。端坐电脑这头,看着眼前那张“有表情的专栏”,想起他曾在自己的书中,以序言写下职业理想:“无限向往三千门客吃闲饭,最好公子还有三千姬妾其中有个把多情烈女的年代。没戏了,公子早没了就剩儿子了。”如今做《晓说》,高晓松称,就是在实现自己久远的“门客”理想,网友们变成了他的“公子”,而他只管给众多的“网友公子”扯淡。去年还只是“小”说,今年才要放开来“大”说。
那本书叫《写在墙上的脸》,如今的《晓说》算是,“牛逼闪闪在视频中的脸”。
借助视频,带着中年危机的“门客”开始“晓说”。
前段时间,高晓松在美国的家里看电视,屏幕中,新形象的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说:我剪了一个刘海,因为我有中年危机。他乐了,心想,这种midlife crisis,不管你做到了最强大国家的第一夫人,还是一个跑江湖卖艺快要收摊的人,都会有。一年前,高晓松和优酷合作《晓说》,除了要实现那份“门客”情结,自称也有这种中年危机。
“一危机了就琢磨活着的意义,少年时的梦想。我们那代人,从小受到一种教育,叫做长大要纵横四海,改造国家,我们也像前辈知识分子那样热血澎湃过。可后来大家至多漂流四海,断然称不上纵横,有的时候午夜梦回想想自己,还算满腹经纶,但是报国无门,其实挺长叹一声吧。”他自嘲的口吻里,不无认真。去年三月,中年的高晓松,揣着理想,带着危机,蓄了新胡子,在洛杉矶家中端坐视频摄像前,录制了第一期《晓说》。那期揭秘奥斯卡游戏规则的节目,让这档网络脱口秀迎来了意想不到的点击率。随即,紧接着“汉人无音乐都怪老祖宗”、“梦回青楼”、“镖局——最后的江湖”、“大师照亮八十年代”、“开国将帅授衔秘闻”、“海上霸主航母”……高晓松一发不可收拾地说了下来。一年以来,头发长了,危机少了,《晓说》火了。
“本来是想引起一些读书人的共鸣,做着做着,发现引来看官数额庞大,且热情高涨,反响超常。”高晓松承认,这局面丰盛,特别有赖于互联网时代,不只是节目在视频网站录制播出,还有互联网也提供大家搜索的手段。
他讲历史,讲军事,讲美国人权,讲汉人音乐,主题迥异,知识庞杂。有人说,看他40分钟节目,用了4个小时。“就当我抛砖引玉吧,比如我讲一段历史,讲民国,或讲战争史,有人就边听边实时地去浩瀚的互联网搜索,然后在评论里讨论观点,这种视频节目的互动性很好。”高晓松曾戏标榜《晓说》要实现的三大功能:看《晓说》,有谈资;看《晓说》,能泡妞;看《晓说》,可以装文青。然而每期的评论他都看,“很多看官的反馈,也校正了我以前一些误区啊,盲点啊,我通过《晓说》给了大家一个方向,那些评论也丰富了我自己原本知识中间的一些缝隙。”
简单的录制空间——场地有时是家里,有时是某个会所,或干脆搬到长城脚下;超低的节目成本——化妆品是老婆的,灯光舞美都不需要,拍摄只有一个摄影师;随性的话题选择——从古代科举跳到美国大选,回忆完印度,又听听枪口下的美国,讲完了林徽因,讲起民国刺客列传……和电视综艺节目比起来,网络视频自制节目更为灵活、自由。没有一套标准化的录制规则,也没有话题选择必遵循的逻辑,对于高晓松的表达欲来说,一切“只因闲来无事小聊怡情。上说星辰满月,下说凡夫走卒,动机绝不无耻,观点绝不中立”。
对于优酷来说,制片人张庆生的反应是:高晓松满腹才华,太过能说,加之网络视频制作的独特性,做这个节目很“省事”,只要负责录制和后期制作就好了。单《好莱坞启示录》、《红色警戒中国邻国武力值PK》等节目,就创下当日播放量过百万的纪录。这个数据,让理工科出身的高晓松,多少获得了点门客的得意。
视频逆袭电视,“晓说”回归“大说”。
短短一年间,高晓松的《晓说》,如今已经延伸出了图书《晓说》,网络视频动画版《小晓说》,浙江卫视《晓说:艺术北纬30度》,东方卫视电视节目《晓松说》。据说,每集卖片的价格已经达到了电视剧标准。而优酷网新签下的合同里,改版后的《晓说》也将试行一些新的海外合作的模式。视频网站的自制节目,大有扬眉吐气之势。优酷网自称这是,“网络节目的首度逆袭”。
逆袭是网游用语,高晓松认为,这种“逆袭”恰是最有中国特色的视频发展趋势。“全世界只有中国才拥有强势极了的大型视频网站,大量地制作自制剧,自制节目。美国不会有这么强势的网站,最壮观的youtube,也完全是两种概念,它不会有talk show。比如《晓说》,在YouTube就不可能出现,它一定会是电视台制作的节目。”说这话时,高晓松正在洛杉矶的家中,他刚配合优酷派来的摄像录完《晓说》最后一期,并签下了第二年的合同,同时筹备着东方卫视《晓松说》的新一期电视节目录制。
“为什么逆袭是中国特色?比如talk show,在美国是主流文化,是电视台的瓢把子,是电视台吸金的最重要手段之一。美国每年娱乐人物收入排行榜,排在最前的都是说话的,然后是唱歌的,最后才是演戏的。各种谈话节目一定都会被掌握在强大电视台手里,这是一个大产业。图书市场也是,尺度更大,各种阴谋论,什么都敢说,就不需要借助网络。其实美国形成了一个意淫产业,书业意淫最严重,电视也意淫,到了互联网已经没有什么意淫了,只剩下一些不赚钱的留给互联网——就是草根耍宝。但我们大有不同,我的视频网站要存活竞争,就等着你来原创,等你来制造有生产力、能赚钱的节目。”高晓松用一年的时间,经由视频网站刷新他的个人品牌,他不再只是音乐人、导演、评委,他摘了吉他,举上摇扇,成了人们鼠标点击下屏幕中那位摇头晃脑、满腹经纶的talk show主播,也更接近了他理想情结中的“门客”。
尽管这位门客一路从网络视频,说上电视屏幕,但他仍认为,中国的互联网是全世界最有特色的。“我们有强大的视频网站、强大的音乐网站、强大的文学网站,这在西方是很少见的。因为在它们那,凡有商业价值的,全部被笼罩在电视台、出版业下面,它们给得起钱,又有商业渠道,整个产业链在那。但在中国,我们还不构成产业,电视台有很多东西不能说,但正因为受限,也正好是机会,露出一大块边缘市场给了视频网站,才会有这些原创的东西产生出来,做成视频网站今天的风生水起。比如《晓说》,从互联网开始扩展到书,逆袭回电视,其实不是偶然,这是中国特色的。”
《晓说》的成功,固然有高晓松凝聚的独特性,却也有着网络自制节目的发展趋势可循。“我不认为中国的视频网站自己能闯出什么路。因为内容的产生和流转,以及整个产业链都是有自己独特规律的,这些规律在西方,尤其在美国好莱坞已经摸索得非常严谨而量化了。中国的视频网站也会走这条路,自己代替studio,变成大型studio,相当于华纳,相当于福克斯,这些都是下边有电视台,有制片厂,又有自己发行渠道的庞大机构,只不过它们从电影开始,延伸到电视,延伸到互联网。我们是因为前面没有,直接从互联网开始产生强大的实力,导致形成一个代替美国大studio的作用。未来中国成熟的视频网站,自己会拿下一两个电视频道,拿下一两个电影公司,拿下一两个电视剧公司。优库已经成为电视剧公司,回到一个大studio原本应有的模式里去,互联网会成为这个大studio里的一个部门,会集成网站视频、 电视、电影等等。”
在高晓松的认识里,视频与电视,不是谁瓦解谁,而更像一场指向未来的合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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