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 年， 古巴日记作家阿娜伊斯·宁和颇有影响力的小说家亨利·米勒在巴黎初次会面，两人虽然都已婚，仍旧开始了一段持续多年的炽热恋情。1940 年代，包括他俩在内的一群作家，为一名自称“收藏者”的匿名委托人撰写色情小说，供其私人阅读，赚取每页一美元的报酬。因为这名委托人反复要求作者们“省去诗意”而“专注性爱”，阿娜伊斯·宁当时给这名神秘人物写了一封激动的回信，表达了她的失望。

尊敬的“收藏者”：

我们厌恶你。当性爱变得露骨、呆板、过火，当它变成一种机械的沉迷，它便会失去所有力量和魔法，变成一件无趣的事。从未有人像你这样使我们认识到，若性爱不掺杂感情、渴望、渴求、贪求、突发奇想、心血来潮、人际纽带和深层关系，那将会是多么错误的事，是这些东西改变着性爱的颜色、味道、节奏和强度。

你不会知道，如果只检视性爱行为的细节，而对那些点燃它的燃料弃之不顾，你将会错过什么。理智的、想象的、浪漫的、情感的燃料，是它们给予性爱不可思议的质地、微妙的变形和催情的元素。你正在缩小你的感官世界。你使之萎缩，使之匮乏，榨干它的血液。

爱让感官享受兴奋和冒险，假如你用这些兴奋与冒险来滋养性生活，那你就会是世界上最强有力的男人。性力量的源泉是好奇和热情。你正眼睁睁地看着它的火苗窒息。性爱不会在单调中成长。没有感情、氛围和创造力，床笫间便无惊喜。性爱必须与泪水、欢笑、言语、承诺、场景、猜忌、嫉妒融合，并撒上各种调味品：恐惧、海外旅行、新面孔、小说、故事、梦境、幻想、音乐、舞蹈、鸦片、美酒。

你本可坐拥一室千姿百态的奇景，而你却在性爱的顶端装上一架潜望镜，这将错失多少风光？世上没有两根相同的毛发，但你却不让我们借用言辞描述毛发；没有两种相同的气味，但如果我们细述气味，你就大喊“删掉诗意”；没有两种相同纹理的肌肤，也绝无相同的光线、温度、阴影以及姿势；当一个爱人因真爱而激起性欲，他便可述尽千百年来所有爱的传说，无论纵横古今，岁月变迁，所有成熟与天真、错乱与艺术、本能与优雅相互交替。

我们围坐一圈，讨论了几个小时，想知道你看起来如何。如果你对丝绸、光线、颜色、气味、特征和温度关闭起了感官，那你现在一定已彻底枯萎。细微的感觉如此之多，全如支流般涌入性爱的干流，滋养着它。唯有性爱与心灵合而为一的搏动才能创造极乐。

阿娜伊斯·宁

（本信由《见信如唔》图书出品方浦睿文化授权，译/冯倩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