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大型蓝领招聘平台58同城发布《2016城市服务业高薪排行榜》,位列榜首的10个职位分别是按摩师、健身教练、月嫂、汽修工、美容师、空调安装工、快递员、送餐员、司机、厨师,其中位列前四位的职位平均薪资过万。白领们顿时哗然,有人调侃:“这让身为白领的我望尘莫及,心塞塞……”且慢,其实这可能是现实版“龟兔赛跑”。
樊华是在“无忧保姆”App注册的一名月嫂,她的月收入从最初的五六千元,上升到现在八九千元起价。
随着O2O的蓬勃发展,新蓝领拥有了比从前更多、更便捷的就业机会,同时也意味着他们的工作业绩被网络平台赤裸裸地同步追踪,而这直接影响其口碑和接下来的工作机会。“一单活做完,会有客户评价,这些评价公司都要填档,直接附在个人资料里。好的客户评价就是别人信服你的依据。”樊华说,口碑好的月嫂,有时一单活还没做完,下一单活就来了。
为什么做月嫂?樊华的答案是:“以前在家里带孩子、陪读,直到孩子上大学,我都没出过远门。现在孩子大了,我也解放了,就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各个城市去领略一下。”当她接到一个来自外地的单,而这个城市恰好是她感兴趣的,樊华便会开始她工作、生活的下一个驿站。如今,她已经去过北京、上海、成都等城市。
除了埋头挣钱,追求精神满足和个性化也渐渐成了新蓝领的择业考量。爱美又赶潮流的曹思源不久前开了美容工作室,目前一个月的流水接近两万元。时下“宅文化”盛行、“懒癌”成风,这正是曹思源等新蓝领的商机所在,“现在很多人不愿意出门,或者离这家店比较远,就会选择上门服务”。在曹思源看来,美容师的收入高,有两个原因:一来它是一个技术活,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二来市场需求大,大家都比较注重保养,尤其是面部保养。轻奢型消费的日趋流行,为蓝领开创了越来越广阔的逆袭空间。
“高薪”的背后,意味着“高辛”。樊华遇到过很挑剔的客户:“孩子吃少了,或偶尔哭闹,客户就觉得都是你的问题,是你照顾不周。每天从早上6点干到晚上11点多,万一哪件事给耽搁了,客户却不体谅你。”送餐员张博则吐槽道:“有人总爱说,‘你看那送快递的,一天到晚跟个苦逼似的,满大街跑’,其实我可想骂他一句:‘没有送快递的,你看你那网购得什么时候到?’有时听到背后有人说,‘你看骑车的那小伙多飙’,我就想说,‘我要不跑快点,我看你这点饭得吃到下午去’!”
在平台直接派单而不是送餐员自主抢单的机制下,送餐员必须对路况很熟,即便如此,还是难免有来不及送的单,“如果平台给你派了6份单,派4份就往往超时2份,客户要是投诉、退餐,你得自己掏钱;客户就算不退餐,你这2份也算白送,因为超时了”。靠着每单3元的佣金,送餐员风驰电掣于楼宇间,一边与时间赛跑,一边还要注意行车安全,一旦出了交通事故,就什么都完了。
除了面临职业病的折磨——由于长期无法按时吃饭,送餐员易患胃病,起早贪黑跑滴滴的司机则易患腰椎间盘突出,与家人聚少离多也是蓝领的生活常态。樊华的女儿在武汉上大学,爱人是做生意的,“我跟姑娘说,家里万一碰到啥事情,就找你爸爸,除非是他也解决不了的紧急情况,你再给我打电话”。而她女儿说得最多的就是“妈妈,我想你做的菜了”“妈妈,我非常想你”。单身的张博在北京感受最深的就是漂泊感。他渴望遇到一个可以一起喝“下午茶”的女孩,在麦当劳午后的阳光里,一人点上一杯奶茶。
人们从服务业高薪排行榜中看到那些数字便惊呼“蓝领逆袭”,实则忽略了数字背后的意味。
当被问及为什么做送餐员时,张博的回答是:“没学历,我只能做这个了。”这也戳中了许多蓝领的心声。与曹思源工作室采用的仪器美容不同,按摩师燕子依然是用自己的双手为客人按摩或护肤,连续工作几个小时后,她会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腿上反复揉搓,以缓解手部的酸痛。她自嘲:“智商不够,体力来凑呗。”而对于未来的出路,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尽管O2O模式为蓝领释放了大量劳动机会,然而仅凭多干一单活多收入一单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逆袭吗?据北京人力资源服务行业协会副秘书长孙兆华的观察,身边有些快递小哥天天在固定的小区送快递,已经很熟悉周围片区用户的购物需求,慢慢地,就自己开微店、做了电商。“这种有心的、能在行业中摸索出门道来、最后自己去创业的蓝领,我觉得才能叫逆袭。”孙兆华说。
《中国道路与蓝领中产阶级成长》一书也提到鼓励蓝领阶层创业,而针对蓝领培育与职业教育转型,书里提到的对策之一是培育蓝领的工匠精神:“进一步创新培养模式,把工匠精神的培养和职业能力培养紧密结合,注重除技能技术培育以外的职业精神、文化素养等方面的培养。积极营造‘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舆论氛围,消除对‘工匠’固有的社会偏见,在全社会形成尊重蓝领、推崇‘工匠精神’的良好环境,使蓝领中产阶级获得除技能之外的职业尊重。”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创业的工匠不是好蓝领。然而,受制于受教育程度和视界的束缚,不是每个蓝领都具有电商思维,或者创业思维。无数蓝领涌入城市,将足迹散落于城市的每一寸角落,却在拼命赚钱的年复一年后,依然只是“边缘人”。
金何初中未毕业便进入社会,先后当过保安、待过工地,又机缘巧合进入媒体行业。在他看来,蓝领的工资走高只是特定方式下呈现出来的一种海市蜃楼。金何算了一笔账:“你看到一个砖工月收入有上万块,但是,首先,这是包工活,你这部分活做完了,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有下一部分活出现,它没有连续性;其次,这只是单纯的工资,没有五险一金等其他任何保障;最后,长远看,一个白领五年、十年后基本都能升职加薪,而一个民工呢?干了五年或者十年,有多少能升级成包工头?可能一个都没有。”
比起看得见的薪资,未来是否有充足的转型与提升空间,恐怕才是蓝领能否真正逆袭的关键。毕竟,只有真正逆袭而不被工作俘虏的蓝领才可以底气十足地说:我爱劳动,我可以选择干蓝领,但我也拥有作出更多人生选择的自由。
评论
下载新周刊APP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