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陈淑慧是为了一只狗,才当了女农夫的。
七年前,她养的边境牧羊犬Mia罹患青光眼,被诊断出视力将渐渐退化,而后失明。陈淑慧想在它还看得见、可以跑跑跳跳的时候,离开拥挤的台北。她想过在台北近郊租个假日农园,也往宜兰、桃园找过,最远还到了南台湾嘉义的农村,最后,她决定去苗栗县公馆乡。
陈淑慧大学读的是畜牧,留学美国拿到森林学硕士。回台后她在信息公司工作过,当过记者,后来她和友人合伙创业,开了农产推广公司。
陈淑慧本来打算退休再归隐田园的计划,因为Mia提早了。四十岁的女白领带着退休的父母,三个大人、一条狗一起迁居。
过着半农生活是兴趣,台北还有份谋生的农产营销工作。
苗栗县公馆乡是全台湾唯一的红枣产区,枣树来自百年前传入的“焕南种”。陈淑慧买下农舍时,还有赠品:200多棵屋主种了9年的枣树。在公馆乡,枣树栽种面积约40公顷,有100多位枣农。当时,有机栽种枣树并不普遍,村子里也只有一位农人起了头。
“我们做农业,有机当然是第一步。”只是一开始绝对不轻松。红枣有水果中的红宝石之称,陈淑慧是高学历的理论派,这七年来把所学专业都演练了一遍,更切实体会到这红宝石是用心血浇灌出来的。要通过有机认证,必须先培养地力,禁喷农药、除草剂。“刚开始的时候,枣树当然没有那么健康,遭虫咬后结果率不高。邻居们好心,经过我们的农园,都会认真地帮忙诊断一下、看一下:这个该喷药了;草太长,该怎么操作。我很感谢他们的好意,可是,还是必须坚持自己的方式,去尝试去改变。”
8月是红枣的采收季节,摘下的鲜果晒成枣干,台湾人常用来泡茶,或用在养生药膳中。陈淑慧为作业流程设下高标准:摘下的红枣先淘汰颜色浅的、太小的、裂开的,用水清洗过、烘干机干燥后,再送上顶楼接受日晒。前几年家里整修漏水时,陈爸爸想出把顶楼加盖为玻璃屋顶,这样晒枣就不受天气影响,午后雷阵雨、风沙再也不会降低枣干的质量。这项创举,后来附近农民也陆续学习。他们甚至争相打听她的红枣价格,以作为目标。
陈淑慧的枣干每台斤(600克)要价约200元(人民币),几乎是当地农民一倍以上的价格,算得上台湾红枣界的精品。有网友吃后发文分享,让红枣两周内卖到没货。几年下来有机红枣有了口碑,曾经陈淑慧还没公布售价,消费者就抢先预订。但问题是,徒有口碑,没有商品!因为有机栽种投入的人力、物力成本高,但收成少,根本无法应付订单。算下来,一年总收入竟不到5万元(人民币)。
种枣无法赖以为生的那几年,陈淑慧每周台北、苗栗两头跑。半农生活是兴趣,台北还有份谋生的农产营销工作。“以前做营销时,我们从都市人、消费者的观点来看,觉得农民应该做到什么事情。搬到乡下后,我觉得给我一个很好的机会,就是从农民的角度来看,他们希望他们的商品怎样被销售。”
现在她做的营销工作,就是务农有一番体会后,回到都市帮助农民。陈淑慧的红枣卖出了名号,许多通路、商店抢着跟她进货,这正好是个机会,把其他苦无销售渠道的好农产品,跟着她的红枣一起卖出去。
为了帮公司多增加些销售项目,陈淑慧的足迹从北到南:云林的有机蔬果农场、高雄大树乡的玉荷包、屏东枋山的芒果。“一般营销人员常常有一个盲点:你到了产地,毕竟不是专家,看了也不懂。务农之后,你可以跟农民有比较深入的讨论。比如种果树时施肥啦,遇到的虫害啦,会有很好的交流。”
“鲜活农市”是陈淑慧串连起数十户小农所组成的品牌。
自陈淑慧务农、卖农产品后,刚好搭起一座桥,串连起生产与营销。许多用心栽种,但产量少、营销渠道少的小农,经由实地深入了解,被她一一纳入“鲜活农市”——串连起数十户小农所组成的品牌。这是个网站上的超市,消费者下单,小农再出货。好处是当陈淑慧的红枣被抢购一空时,其他农友的红枣可以继续出货。当然,前提是农友家红枣的质量能得到她的认同。
“专业分工”也是陈淑慧从农的经验谈。“一般都市人只是照自己的想象,告诉他们:你的东西如果我帮你发布到网站,好好写一个故事,网络上的消费者24小时都可能接触到你,跟你订货。”后来,她发现这真是耗费精力。“一个称职的农民,园子里面的工作已经非常繁复,如果还得整天接电话——客人有时候清晨5点打给你,有时候晚上11点打给你,自己做产品包装、联系宅配、确认收款,等等,这就太辛苦了。我觉得应该有专业的分工。”也有小农主动找陈淑慧帮忙。前阵子拉拉山盛产的水蜜桃滞销,又不能久放,陈淑慧收来加工成果酱,连同她的红枣熬煮成果汁,又推出了新商品。
这几年,在她的影响下,公馆乡农会鼓励枣农进行有机栽种。陈淑慧乐见她参加的有机产销班多了新成员。每年八九月间她家的玻璃屋顶晒过枣后,也没闲着。“我们的红枣一年只有两个月需要晒,那它有十个月是空在那里的;我们的烘干机可能同时也处于休息的状态。合作的农友如果有需要,我们就可以把场地借给他们。”
有人笑她太大方,给自己添麻烦。陈淑慧却说:“愿意分享,你就会得到更多啊!有一个合作的农友,他的有机柿子在我们家晒,那我们也可以吃到很棒的有机柿饼啊。削柿子的那些废弃物,我们也可以拿来堆肥啊。”她得到的是农友间的互助,团结力量愈大,对于品牌的效益也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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