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对小海尔达尔说:“你长得特别像英格兰足球代表队前主帅霍奇森。”小海尔达尔听后大笑:“我长得像他?应该说他长得像我吧!”
小海尔达尔(Thor Heyerdahl,Jr.)今年76岁,除了“junior”(小的)这个后缀,他的名字和父亲的一模一样。“海尔达尔”的姓氏足够让他骄傲,因为他有一位在挪威乃至欧洲人人皆知的父亲——海洋探险家托尔·海尔达尔。这位可敬的人类学者为了求证自己的推理,驾驶康提基号(Kon-Tiki)帆船,在1947年从秘鲁的卡亚俄港出发,历经102天,航行8000公里,成功抵达南太平洋的土阿莫土岛。
“父亲的专注和执着影响着我,他对海上探险总有一股韧劲,我尊敬他,”小海尔达尔说,“但我不愿活在他的光环之下。”
驶向太平洋的木筏被探险家命名为“康提基”,这是印加帝国中太阳神的名字。
故事的开头说起来有些奇妙,老托尔·海尔达尔是蜜月旅行中确立自己的海上探险决心的。
托尔年轻时在奥斯陆大学主修人类地理学。1937年,他以“生态调研”的理由前往法属波利尼西亚岛。那个地方引起他好奇的是:岛上的动物最早究竟是怎样到达像法图伊瓦岛这么偏远的太平洋岛屿的?
除了学术研究,这趟行程对托尔其实还有一项特别的意义:和妻子丽芙的蜜月之旅。
“他们一向很浪漫,那时还没有我呢。”谈到父母的蜜月旅行,小海尔达尔总爱开玩笑,“我猜他们在岛上整天什么也不穿。他们向往的是亚当和夏娃那种天堂般的生活。”
小两口当时的分工是:托尔专心研究,丽芙保障后勤,他们在岛上愉快地度过了一年半的时光。
小海尔达尔至今认为他的父母都是坚定的理想主义者。“有人会问为什么他们去太平洋度蜜月,其实他们当时是绝望的,觉得世界文明已经踏上了错误的轨道。”那时候太平洋似乎成了托尔和丽芙最后的一线希望,“他们要去太平洋寻根”。
只是,两人却并没有那种找到了乌托邦的感觉。托尔在返回挪威后用文字记录了这次太平洋之旅,他提到:“虽然我极其渴望,但我还是没能在地球上发现有形的天堂。现在是时候审视一下我自己的内心了!”
沮丧之余,托尔也在旅行中发现了其他有意思的事情。当时,多数人认为太平洋孤岛上的岛民来自亚洲,但岛上的长老告诉托尔,洋流有可能让人类从南美抵达太平洋岛屿。这让执拗的托尔动了再次远征太平洋的念头——他希望用行动证明,法图伊瓦岛上的岛民,很可能是古印第安人通过竹筏横渡太平洋,从遥远的南美大陆迁徙到岛上的。
在这个想法酝酿了10年后,托尔终于带着信念上路了。他把自制的木筏命名“康提基”,而这正是印加帝国中太阳神的名字。
赢得了探险航行,输掉了美满婚姻,但再见亦是朋友。
1947年4月28日,托尔一行六人搭乘康提基号从秘鲁向太平洋进发。102天后,他们成功登陆,这个令人骄傲的消息随即传遍世界。时任美国总统杜鲁门把这六位年轻人请进了白宫,并称他们为“传播海洋文化的先行者”。而就在六个月前的启航之日,几乎没有多少人相信几个号称“模仿印加帝国海上航行”的小伙子能靠一艘原始木筏存活下来。
也许只有日夜在挪威家中为丈夫祈祷的丽芙才愿意对航行抱满信心,当时她和托尔已经有了小海尔达尔。不过小海尔达尔并不记得父亲当时出发的情形,那时候他太小了,才7岁。父亲在儿子的童年时期离开家庭,这让小海尔达尔暂时缺少了应有的关爱。“我在这方面(父爱)确实是缺失的,但我足够自豪,因为我父亲证明了他的猜想。”
托尔是个有主见的人,早在出发前,他就对使用木筏远航充满信心。尽管在海上遭遇了数次恶劣天气,但木筏在海流和风力的帮助下一路奔赴大洋彼岸。船员们在出发前储备了充足的生活物资,更令他们欣喜的是,在海上能轻易地抓到鱼——这意味着即使没有那些干粮,他们也能通过捕鱼而存活下去。
遗憾的是,虽然取得了非凡的探险成就,但托尔和丽芙的婚姻却因为聚少离多而亮起了红灯。正如小海尔达尔在两年前接受《泰晤士报》时所说的那样:“康提基号探险之旅在成就了我父亲对海洋远航抱负的同时,也结束了我父母那段曾经完美的婚姻。”
1949年,两人正式离婚,但此后仍是朋友。英俊的托尔后来又经历了两段婚姻,丽芙则远嫁美国。“虽然不在一起,但他们关系一直都很好,彼此介绍后来的配偶给对方,也算是亲密无间。”小海尔达尔说。
“别看他做的都是航海探险,他这人其实特别怕水——但他倒是从不怕困难。”
退休之后,小海尔达尔有时还会出现在康提基号博物馆里。他曾经在这个博物馆担任了23年的馆长。因为展出的就是自己父亲的经历,最有发言权的小海尔达尔偶尔会客串一把解说,像讲述家族故事一样将父亲的海洋历险记娓娓道来。
来自挪威国外的游客,尤其是欧洲其他国家的游客,总带着仰慕的神情提出与他合影。博物馆一楼的展厅里有一个托尔·海尔达尔的半身塑像,有游客询问小海尔达尔能否站到托尔塑像边拍一张照片时,小海尔达尔很配合地答应了。
望着父亲的塑像时,他说:“他们要拍我和你的照片……爸爸,你怎么回来啦?”
他经常会想起1955年和父亲主导的另一场探险之旅。那次,他们去到了号称“最与世隔绝”的复活节岛(Easter Island)。托尔与五位考古学家,花了半年时间对岛上的石头、平台、房屋、洞穴和新型石像进行了挖掘,并为岛屿与大陆文明之间的沟通搭建了桥梁。当然,他也把15岁的儿子小海尔达尔带在身边,领着他接触那块不曾被挖掘和发现的新大陆。
“那次旅途中,他一直把我当作随行的同行而不是儿子,”小海尔达尔回忆说,“在岛上做挖掘石块这些力气活时,他总是一视同仁,从没偏袒过我。”
有时,他又会想起父亲晚年时给儿孙讲述那些探险往事的场景。在挪威冬天的围炉边,一大家子聚在客厅,听着老托尔细数自己当年探索过的考古文明和那些太平洋孤岛。“他是一个非常棒的故事讲述者。不过他拒绝被别人称为探险家。对于我们常人来说,去复活节岛那些地方就像一次探险和旅行。但对他来说,那是正儿八经的科学探索。”
聊到愉快的地方,小海尔达尔忍不住透露了父亲的一个秘密:“别看他做的都是航海探险,他这人其实特别怕水——但他倒是从不怕困难。”
托尔后来将自己的航海历险经历写成文字,并出版了长篇纪实小说《孤筏重洋》。这本书后被改编为同名电影,于1951年获得奥斯卡长篇纪实电影奖。“他从书和纪录片里赚了一大笔钱。”小海尔达尔笑着说。
虽然父亲在挪威乃至欧洲都称得上家喻户晓,但小海尔达尔却不愿意做父亲的“影子”。“我当然想继续他的事业,但又时刻牢记他的教导:要保持自身的独立性。”
评论
下载新周刊APP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