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精力充沛、成年后仍保持“赤子之心”,《极客与怪杰》一书的作者沃伦·本尼斯在访问了几十位“怪杰”后这样总结。他说的是Linux之父李纳斯·托沃兹。
21岁的李纳斯,在家中折腾出一个操作系统的内核——Linux,然后将系统及源代码公布于众,吸引成千上万的程序员为之增补、修改和传播。Linux系统以每两三个月更新一次、每次更新动辄上千人的频率飞速发展着,而后凭借其高性能和零故障的优势,一跃成为世界上运用最广泛、使用人数最多的操作系统,在软件行业掀起了一场影响深远的革命。
李纳斯并不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开发者,他自比艺术家,热爱编程,也享受“开源”的乐趣:“我希望别人给我意见,参与我的项目,这样它就能快速成长。”
不过,Linux系统绝不只是一个人的一次壮举,它背后有着洞悉人性的睿智,有着互联网势不可挡的自由共享精神。
这个行星上最重要的操作系统是开源的。
hacker(即黑客)一词在被污名化之前,经常被用来形容精通计算机程序的高级技术人员。第一批黑客诞生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他们痴迷于技术、追求自由,往往宅、闷、不善社交。
但随着美国社会学家丹尼尔·贝尔所称的“后工业时代”的到来,社会信息化步伐加快,这类孤僻的理工科宅男摇身一变,成了整个社会纷纷看齐的“香饽饽”。
有人说,是黑客成就了自由软件,成就了个人电脑,成就了互联网,黑客是计算机和互联网革命真正的英雄和主角。
20世纪60年代末的美国,反越战情绪高涨,怀疑、否定、批判现存价值观的反主流思潮盛行,这正是黑客文化发展的优渥土壤。第一批黑客不满现实却又无能为力,于是一部分人开始钻进互联网世界,企图在里面建立一个人人平等自由、资源全球流动共享的新社会。
黑客文化逐渐落地,从早期的实验室科研行为准则,发展到后来的“自由软件”社会运动。
“自由软件”运动宣称用户享有使用、复制、研究、修改和分发软件等权利,拒绝专有软件,专注开发自由软件,并撰写自由软件许可证、成立基金会等。
与专有软件相比,自由软件(后改称“开源软件”)开放源代码,供用户免费下载,目的是以社会化协作的方式来共同开发一个好的产品。而对开源软件开发者来说,“当你感兴趣的是科技本身,那么最重要的是找到志同道合的一群人”。
Linux系统是典型的开源软件,它并不是一件刻意创造的杰作,而是经验、创意和一小块一小块代码的合成体,不断的积累使其成为一个有机整体。而专有软件因为闭源,可以拿来成套地出售,却也因此失去了二次开发的可能性。
在很多领域,开源软件远远走在专有软件之前。在服务器行业,Linux系统跟Windows系统相比,一个开源,一个闭源。前者因其系统更稳定、性能更好、质量更强,使用数量是后者的好几十倍。
李纳斯·托沃兹希望Linux系统成为这个行星上最重要的操作系统,他随后又说:“依我看,微软做得更多的是怎么去挣钱,而不是去制作一个更好的操作系统。”
开源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再创造。
黑框眼镜、深色T恤、深色运动鞋,言谈时思路清晰、亲切又不失幽默,时不时还会露出顽童般的笑容,红薯是一位从业20年的程序员,也是一位开源软件作者。他于2008年创立“开源中国”社区。社区会及时更新开源软件相关的资讯,程序员们也会在社区上传开源软件。
作为社区创始人,红薯在开源中国论坛上是一名无人不晓的“网红”,他已习惯以自黑的方式去娱乐大家。他的风格也决定了整个公司的风格,开源中国是一家典型的互联网创业公司,有50多名员工,日常相处中并不刻意区分上下级。
开源软件这一“舶来品”,十年来在国内的发展速度异常迅猛。开源中国目前已收录国内近8000个开源软件,集中了国内三分之一(近200万)的开发者。红薯表示,如果没有开源软件,国内互联网行业近十年不会发展得这么快。“开源其实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再去创造。”红薯说。
开源最重要的一个概念是社会化协作,但是国内目前的开源模式不够成熟,还停留在一家公司内部共同开发的状态。红薯表示,开源软件这一行业成熟的标志是基金会的成立,“比如国内BAT联合起来成立一个基金会,再由基金会来决定某一开源项目的发展”。
红薯本人是一个精神上的“无神论者”,他从不信奉所谓的偶像。他选择创业,一来是出于兴趣,二来是认为这件事情很有意义,“但这一行当并不算一门好生意”。他将自己的创业比作“另辟蹊径”,很多事情都得靠自己去摸索。在做产品的途中,他也很少去听讲师们的建议,更多时候是按自己的想法去做。
从业20年的他还像一个“满血”的斗士,他会花两个星期专门去学一门新的编程语言,会把大量心思放在做产品上。谈到开源中国发展的目标,他表示社区的开发者是开源中国的基础,而开源中国是为开发者提供平台服务。
红薯也考虑过从公司“退下”,他一直钦佩那些专注做开发的开源软件作者,他希望在没有生活压力和后顾之忧后,能安心坐下来写代码,继续搞开发。“这是我的终极目标。”他说。
从社区的用户到成为有四年工龄的“老资格”,周凯一直把公司当成自己的一个家:“我刚进来的时候,公司的办公环境是一个复式的阁楼,上下两层,当时觉得挺温馨,员工之间熟络得也特别快。”他表示加入开源中国是他毕业之后做的最重要的决定。
周凯说,虽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IT圈还是比较单纯。IT圈不要求太多资历,也不要求擅长人际交往,一个人只要有能力就可以出类拔萃。他说公司的程序员大部分是“烟迷”,经常会凑在一起抽烟、聊天。但开会的时候一旦意见相冲突,大家就会开始争论。不过最后总有人会妥协,因为代码这种东西非黑即白,只有一个方案是最优的。
周凯在言谈中语速很快,喜欢用“效率”二字,丝毫不掩饰内心“跟时间赛跑”的心态。他分析,2009年是互联网黄金十年的末端,当你在懊恼自己错过了互联网黄金十年时,你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身处移动互联网黄金十年的头几年,你正在错过移动互联网的黄金时代。“那现在呢?如果有平行空间的话,我觉得可能有一个跟我处于同一时空的人,会懊悔移动互联网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不会想到后面还有AI人工智能的黄金时代!”周凯亢奋地说道。
周凯在大学时期也创立过个人网站,做过个人站长。他当时最喜欢的一句话是:“在这个紧急的时代,我们输不起慢的代价。”
作为开源软件的作者,红薯、周凯都表示写代码是一件很快乐、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正如Linux之父李纳斯·托沃兹所表述的状态:“对于任何编程人员来说,编程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因为它可以由你自己来制定游戏规则。通过编程你可以支配一台计算机,而通过编程和电脑,你能够构筑一个新世界,有时其设计会是非常美妙的。”
开源精神改变世界。
要垄断还是开放?这既是一个商业问题,也是一个哲学问题。在计算机软件领域,对决的一方是比尔·盖茨和他庞大的微软帝国,另一方是李纳斯·托沃兹及他那遍布世界的自由软件Linux研发群体。
但从发展的态势看,开放似乎比垄断走得更远。
开源软件一开始并不为商业而生,但与商业也并不冲突。它创造了新兴的商业模式——“产品免费,服务收费”。它对接着自由共享的互联网生态,对接着以服务型为主的知识型经济,对接着未来。
谷歌将安卓设计为一套开源工具,让其他公司可以定制,进而迅速占领市场,正式成为全球第一大操作系统。
国内最大搜索平台百度发起“阿波罗计划”,也试图通过共享其无人驾驶技术,走上开源之路,成为汽车界的安卓。
李纳斯·托沃兹表示,科学技术最开始时是开源的,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封闭,软件上的开源是一种回归。
显然,“开源”并不一定适用于所有领域,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呢?“维基百科也改变了世界,我相信未来会有更多。”李纳斯·托沃兹满怀希望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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