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基督徒吃饭前要祈祷,那国人吃饭前的指定动作就是拍照——拍餐厅、拍餐具、拍前菜、拍主菜、拍甜品、拍朋友、拍饮品、拍餐具,桌子周围的东西都要拍。吃到一半忘记拍了,还要把菜扒拉扒拉好,亡羊补牢一下。据说这种风气已经弥漫到了欧洲,但欧洲某些餐厅规定:要拍就得正经带了相机来,手机免谈,上传到了社交网站,回复起来铃声四溢,打搅了餐厅的清幽,那可不行。
问起上海T8餐厅的主厨霍尔迪•赛尔瓦拉•波尼利亚(Jordi Servalls Bonilla)对此有何看法,这位来自西班牙加泰罗尼亚胖胖的主厨搓搓手道,这至少是一种对食物的赞美,正如男人对心爱的女人求婚一样。
但他也观察到,爱对着盘中餐横拍竖拍的一般都是姑娘,来西餐厅的中国绅士则通常等到姑娘拍完,才敢举起刀叉。在家里,类似的情况也会发生。霍尔迪的太太把他的招牌菜都精心拍摄好,按照时间顺序精编成画册,表达另一种深情。
既然要拍,盘中餐就必须美丽得像孔雀的尾巴,对于西餐尤其如此。西餐的摆盘如同仪式,大厨拿出圆规和尺来浇酱汁的场面稀松平常得很。T8向来以摆盘精美著称,不过,霍尔迪介绍,最困难的部分并不是最后那道呈现,对食材火候的拿捏才是摆盘的前奏。想要呈现出理想中的摆盘状态,必须让食物的软硬干湿程度完全达到预期状态。有时候,为了这种效果,小火慢炖12小时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这才是最磨人的部分。
从善解人意的角度出发,霍尔迪补充,因为多数人左手拿叉右手执刀,如果使用长方形的盘子,食客享用食物的顺序通常是从左到右。霍尔迪通常会将食物按照温度、软硬程度,从左到右,依次铺陈,保证让客人从软的吃到脆的、从温的吃到热的。这种贴心,大概也是一个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后的大厨的独门秘笈吧。
霍尔迪一面讲解,一面熟练地挥洒着酱汁。以餐盘为画布,以牛油果酱为颜料,以勺子为画笔,一挥而就,像国画似的有浓淡、有留白,再铺陈上菜叶,叠上炖了12小时的肉,盖上脆皮,才打上一点泡沫,加上装饰的花朵,一道猪肉料理完成。如果这道菜被端上桌子,食客必须抓紧时间拍摄,泡沫才不至于都爆掉。至于装饰的花朵,则是可以吃的。这也是西餐摆盘的原则,盘子里的一切零碎都是可以入口的食物。
最后问了大厨一个问题:一盘摆得很糟糕但美味的食物和一盘很难吃但摆放得超精致的食物,你选哪盘?“当然是美味的啦,谁管它被摆成了什么样子?美丽的女人总归是美丽,化妆不过是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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