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杂志的诞生,需要1分53秒。
这是一个叫A Magazine Is Born的短片,时长1分53秒,描述的是英国独立杂志Little White Lies一期杂志诞生的全过程。从编辑团队选题策划、确定栏目,到采访、找人撰写稿件,抓耳、蹙眉、咬铅笔,拍片、选片、修片、手绘插画,打印、扫描、版式设计,画格子、填格子,校对、校对、再校对,印刷、装订小样和大样,到最终发行邮寄送到订户的手里,一本杂志才算分娩完成。是的,没错,1分53秒,在快速剪辑的画面和音乐起伏中,我们目睹了一本杂志诞生的全过程。看完视频,你或许愿意把杂志称为作品。
有这样两帧镜头让人印象深刻:小样刚打印出时,监测编辑埋下头,用鼻子深深嗅了嗅那油墨味;收到杂志时,沙发上的漂亮女订户手捧杂志,翻阅间,又一下把鼻子埋了进去——这是只可意会的一秒,也是杂志特有的一秒。真正的杂志爱好者,与真正的杂志之间,其实是在交换信仰、信任与态度。
杂志几乎成了一种宗教。它不分新媒体或旧媒体,它成了闲媒体——你愿意把闲时光分享给它,换取那些脑汁产物,换取无用之用,换取杂志背后的美,换取自己。
视频媒体挑播放环境,挑播放设备,挑点击它的时机。
鲍曼在《来自液态现代世界的44封信》中分析道:这个“液态现代”的世界,就是你和我。之所以称为“液态”,因为像所有流体一样,它无法停下来并保持长久不变。
N年前,或许有杂志人会设想,将来要把杂志上的《第四城》、《飘一代》、《高调隐居》、《女人生猛》、《男人没了》、《狗日的户口》等都拍成视频、纪录片、微电影,让视线和脑力在纸张上激荡之余,能去影像中完成反刍,拓深体验。然而工程浩荡,前路漫漫,杂志还是安静地在做它的纸王子。
如今,也许你在翻到《我的故乡在八十年代》、《下半夜的中国人》、《小屏,你好!》时,扫一扫纸页上的二维码,就会被指向一段相应的影像——它们成了杂志美学的视像化脚注,成为视觉与理解力的趣味补足。它们是杂志流向杂·志再流向杂志的一个通道。
当然,大多数时候,你会接到提醒:请在Wi-Fi环境下打开。如果你不在,这份即将到来的“阅读体验”,会经历一次小小的失望——这是视频媒体的挑剔性之一,它挑播放环境,挑播放设备,挑点击它的时机,当然,它甚至比杂志更会挑你的心理情绪——你会游过它,或忘了它,或去寻找密码进入它、体验它。你或许会用流量换取它,或许会因它而着迷,或许会返回到杂志翻阅下一个标;更多时候,你会随着它被掀进层层影像海浪,你忘了你在读一本杂志,你忘了刚才激起你好奇的那个主题,你进入了视频画面与画面的洪流,你兴奋慵懒地把脚翘到了茶几上,你的腰懒散地塌了下去,你的右手拇指进入节奏性律动,你忘了喝手边的咖啡,你忘了回复屏幕上跳出的短信,你酣畅得只剩下感受、点击、触摸,层层漩涡般地进入那些液态画面。终于,你抬起了头,一个下午过去。远远超过44分钟,那是你为自己预留的“闲媒体阅读时间”。刚才在看什么?杂志!什么话题吸引了你?《视若无睹》。——这真是一个容易令人视若无睹的液态世界。
当视频媒体到来,有人提出“小屏时代”、“后iPhone时代”、“后媒体时代”。推论下去,杂志也有它的“后杂志时代”吗?在经历所谓的“厚杂志时代”之后?
或许,借用鲍曼的概念,解读为“液态杂志时代”更为可靠。如果有未来杂志学一说,那么不论迈入什么时代,杂志都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液态杂志——它的观念是液态的、变化的、流动的,趋于更像真正杂志的方向;它的纸质呈现,又是提炼的、丰富的,是这些流动观念的凝结。
越少,即越多。越多,也即越少。亨利·卢斯当年给《生活》杂志写策划案,短少到仅有3页,只是把自己要做的杂志和那个时代人们需要的阅读体验做了基本对照。《生活》却成了人们生活的精神典范。如今屏幕越来越多,杂志几乎都到了无捆绑屏幕不成杂志的地步,可真正主动的选择却越来越少。闲媒体时代,缺的不是闲,是让你撑满闲、不悔闲的“精神典范”。前有《生活》,后应有“未来液态杂志”。
除了那1分53秒令人怦然心动以外,还有一些“一条又一条”。“一条”视频的出现,让人联想到一种“液态杂志”的概念。它是微视频,又像一种杂志的视觉美学表达。它是产品,又像作品。它更像在你观察世界的过程中,截取了一瞥,把它丰富成一个世界。——这应该是杂志理想的补位形态。
尝试设想一下,闲媒体带来的理想情绪是:纸质杂志带你看世界,是赋予了一种视角的精良的视频补位,应该是为眼睛架上一副谷歌眼镜。
不过,就像A Magazine Is Born中忘不掉的那两秒“鼻子的吸嗅”——“杂志教”的人,贪恋手指翻阅纸张的感觉和油墨的嗅觉,并且知道何时摘下谷歌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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