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杂志是一个人,它代表着一群人和一个阶层,更代言着一种精神、梦想和生活方式——他们的身上散发着同一种气味,喜欢穿类似的衣服,说相同的字眼,走相近的路,对这个世界持有差不多的看法。
报纸每天都在和陌生人说话,杂志却从不和陌生人说话,它只和那些同它一样腔调的熟人说话。
林语堂曾在《中国新闻舆论史》说过:“杂志是一国文化进步的最佳标志。杂志是专门办给活着的一代人看的。杂志就像人,既受到他所生存的时代的影响,也会或多或少影响他生存于其中的时代,具体程度视其个性或天赋而定。”
2004年,美国《生活》杂志第二次复刊,执行编辑比尔·夏庇诺说:“这本杂志会是美国生活的后台入场券。《生活》与读者的生活息息相关。另外还有一点——主要是帮助人们与家人相处时更特别。”
日本吉良俊彦在《资讯零元》中深刻分析杂志:“杂志是唯一的‘个人购买媒介’,即一个家庭中爸爸、妈妈、孩子都会各自购买符合自己兴趣的杂志。对于花钱买的东西,人们会产生珍惜对待的行为和心态,会珍藏买来的杂志,并反复阅读,杂志上的广告被关注次数也会呈倍数增长,所以杂志是让受众对广告理解最深的媒介。”
据说美国家庭素有收藏《国家地理》杂志的习惯,做父母的往往会专门弄一个书柜收藏杂志然后移交给子女,于是乎,民间有这样的玩笑:“预订《国家地理》杂志之前,必须确认家中是否有空间存放过期杂志。”又说:“《国家地理》杂志如同圣经般令人不敢丢弃,有朝一日,美国可能会因过期杂志的重量而陆沉。”
报纸越来越厚,新闻越来越浅。
报界有行话叫“三五”:“要让读者三米之外注意到,五秒钟之内决定是否购买。”如果一定要再加上一句话,那就是“要让读者一秒之内瞬间高潮”。
凶杀,地震,空难,车祸,贪官,小三,捉奸……及时新鲜,热辣生猛,过目即忘。许多报纸动辄上百版,但它的生命只有一天,如果那天能让你成功记住一行标题,并成为饭桌上的谈资,它才瞑目。
报纸是嘈杂的大排档,是囫囵吞枣的快餐,是同质化严重的克隆纸,是转瞬即逝的易碎品,也是回南天吸潮、抽油烟机吸油、装修房子铺地的最佳生活利器。
报纸粗糙,杂志精细。最简单的例子是,同样一款车,印在报纸上像二手车,印在杂志上像概念车。
报纸浅,杂志深。在报纸、杂志和书三者中,报纸是最浅的阅读,它追求的是一扫而过、不求甚解、浅尝辄止、消遣娱乐、原始刺激,它追求快,让你来不及思索,根本无法体验到最高层次的精神享受。报纸是一种“弹片文化”:“我们被一些矛盾、零散的形象所包围,旧的观念受到考验,注入我们脑海的是支离破碎的‘弹片’(blip)。”人们生活在由“散漫、短暂的形象所构成的新文化当中”。
报纸俗,杂志雅。许多报纸喜欢以“杂志化”为自己镀金。譬如《华西都市报》在2014年改版时,就将定位从“大众化市民报”向“大众化高级报纸”升级,其目标就是要办“以24小时为周期的杂志”,为被触摸屏缠身的读者煲一碗“芙蓉鸡汤”。
杂志代表的是一种深度美学,在台湾,营造阅读杂志的氛围是其提升城市文化品位、提倡生活美学的重要手段。
报纸速朽,杂志不朽。报纸的寿命只有一天,而杂志却远不止一个月,杂志是收藏级的艺术品。杂志这种古老的阅读样本会消亡吗?相信即使消亡,付诸纸质、屏幕或手机,杂志这种思维方式和美学样本也会永存。每当新媒介后来居上,就将旧媒介逼上一种艺术形式。麦克卢汉有妙论:汽车时代将马车升格为表演和仪式用品。同理,电视VS电影,互联网VS报纸,报纸VS杂志,均使后者趋向精致化、深度化,从而上升为某种艺术形式。
四年前,美国Ad Age曾针对年收入在10万美元以上的富裕阶层的阅读习惯进行调查,结果显示,93%的受访者表示喜欢阅读纸质版杂志,86%的受访者阅读纸质版报纸,而只有7%的受访者通过平板电脑等设备阅读新闻和杂志。这一趋势在年轻读者群体中亦是如此,88%年龄在18岁至34岁之间的受访者阅读纸质杂志,相比而言,只有35%受访者表示在线阅读杂志。
有网友感慨:“最近到处飞,发现个有趣的现象。同样是30—40岁年龄段的旅客,头等舱的往往在看书,公务舱的大多在看杂志或办公,经济舱的则大多看报纸、玩游戏和聊天。在机场,贵宾厅的人大多在阅读,而普通候机区的人都在玩手机。——到底是人的位置影响了行为,还是行为影响了位置呢?”
评论
下载新周刊APP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