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康熙来了》停播,网红咪蒙写了一篇《〈康熙来了〉教坏我们的那些事》,说它教我们要好色、口无遮拦、耍贱,以及,“教我们坦荡地说‘屎尿屁’”:比如,小S第一次见到男神金城武,她的反应是“尿都差点喷出来”;孙燕姿上“康熙”那一期,小S正要拗个拿手的S造型,突然说“好想放屁”,即退到一边自行解决,让孙燕姿当场吓掉……“看多了‘康熙’,高雅这东西就像一个阑尾,直接就被切除了。”
咪蒙庆幸自己是被“康熙”教坏的一个。我们的传统教育,教导学生要遵守规则、要背标准答案、要按部就班,“康熙”却打破了话题禁忌、逻辑等通用规则,示范了另一种可能性:“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界限就是拿来逾越的。”而这是成为一个有趣的人必须知道的事。
“《康熙来了》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提供了反正统的样本。正统应该是漂亮的、优雅的、睿智的、从容不迫的、字字珠玑的,但它则把丑怪、脑残、低俗、物欲、颓废、虚荣,赤裸裸地摊开来晒。”有媒体这样评论道。就好比《泰坦尼克号》中杰克教露丝吐痰,当露丝肆无忌惮地吐出第一口不那么淑女的痰时,有些坚固的东西已然烟消云散。
“正义的反对面不是什么邪恶,正义的反对面是其他的正义。”
小S说这个世界需要从正常到不正常的按钮,而在十几年前,帮80后、90后按下这个按钮的,是那个贱萌贱萌的坏小孩——蜡笔小新。
以今天的标准来看,蜡笔小新无疑是污的,而且是超级污那种:在台湾东立漫游网推出的《蜡笔小新》漫画单行本全集第一集的第一页,小新就光着屁股露出小丁丁,还把它画成了一只大象!妈妈叫他穿上衣服去买绞肉和萝卜,出门前不放心让他复述一遍,他竟然回答:无尾熊的小饼干和宫泽理惠写真集(嗯,暴露年龄梗)。另一个场景,电影院里,小新向邻座的漂亮姐姐搭讪:“小姐一个人吗?要不要吃爆米花?”(此前他搭讪电梯姐姐时,也很露骨地问了:“一个人住吗?有没有爱人?”)
因为主角是5岁小孩,《蜡笔小新》被当作少儿读物引进,真是阴差阳错。原作者臼井仪人本来是画给循规蹈矩的成年人看的,内心沧桑的大叔借着小孩外表率性而为,不过是做做白日梦而已。
因为它的“色”,引起了家长们的集体抵制;因为家长的抵制,它成为很多人童年最喜爱的漫画。多年之后,这些曾经的乖小孩(后来被成功带偏)在知乎网上认真地讨论它除了“色”之外的意义:教会自己如何成为一个好玩的人,如何自带开挂的嘲讽气质,以及如何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如何做一个真实的人,等等。还有人发现,其实最励志的是小新的爸爸野原广志,日本还专门出了一本《野原广志名言录》,爸爸的名言如下:
“正义的反对面不是什么邪恶,正义的反对面是其他的正义。”
“就算在学校里的成绩很好,也不代表会被社会所认同。”
“梦想不会逃跑,逃跑的一直是自己。”
“对于那些看起来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你会觉得‘这就行了’,还是‘这就行了吗’?”
“一直爱着一个女人不是很有型的事情吗?不要在意那些把这当作蠢事的家伙们。”
“不照计划进行才是人生啊。”
写情色专栏的媒体人刘原在学习过黄霑的“不文系列”后有此感慨:“咸片和黄段子也都有主旋律。这个主旋律就是坦荡面对性,但不可竭泽而渔,不可后院起火。”这话一样适用于《蜡笔小新》们。
网络用语所呈现的一些鲜明特征,比如降格(即“自黑”)、戏谑、低俗化等,正是语言学家感兴趣的。
澳大利亚语言学家露丝·韦津利2004年出版《脏话文化史》(Language Most Foul)时,并未涉及网络用语。假使她现在打算推出修订版,一定会密切关注这一领域的动向,因为十余年下来,网络用语所呈现的一些鲜明特征,比如降格(即“自黑”)、戏谑、低俗化等,正是语言学家感兴趣的。
每个人从小就被教导不要说脏话,但事实上,学一种新语言或方言时,人们最先学会的,往往是脏话。还记得两三年前的一个热门视频吗?记者就油价上涨访问路人,路人表示:我可以说脏话吗?不能?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露丝·韦津利在书中写到,美国人对待咒骂有两种不同的态度:第一种是绝对不说,因为咒骂具有毁灭性,会让人显得粗鄙,还会腐蚀语言。北美有一个“诅咒控制学院”(Cuss Control Academy),该学院举办工作坊,教人“如何减少使用不敬语、粗话、猥亵字眼以及失礼冒犯的俚语”。院长詹姆斯·V.奥康诺认为,小孩一开始学咒骂可能是因为叛逆,就像学抽烟,但日后可能会变成根深蒂固的习惯。第二种则可以说,但要在适当的情境下说。美国公民奇普·洛发起了“凸显不良词语会社”(Society to Highlight Ingrate Terms,简称SHIT——你懂的),认为咒骂有助于纾解压力,“但使用时必须尊重其力量”。为此,SHIT抱着不亚于“诅咒控制学院”的热诚,要教育人们正确使用咒骂语。
比如,“shit一词适用于各种诅咒情境,可以用在考试不及格的时候,或者眼看自己支持的球队从遥遥领先变成输球、害你输掉20块的时候。然而,如果你输的钱超过20块,那就该用fuck了。惹上国税局,可能是shit也可能是fuck,取决于谁帮你报税;如果惹上FBI(美国联邦调查局)或ATF(美国烟酒枪械管制局),那就一定是fuck”。如果你缺乏自制力,“无法只在恰当情况下使用诅咒语”,你应该中止SHIT的会员资格。退会手续很简单:在两名证人面前大喊一句F字母开头的粗话。
说到今天网络用语的“污化”现象,许多说法其实已经丧失其指称功能(实际上做不到),而更多地用于强化语气、表示惊叹。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么污的说法,那大可直接打一堆感叹号——二者在表达效果上其实差不多。
但我们也要警惕的是,正如露丝·韦津利所说,脏话泛滥之后,其力度会大大减退,“如今要好几个fuck才能达到一个fuck在十年前能达到的效果”。“污化”的后果也一样,最后你可能会分不清到底是自黑还是自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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