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丽尔·斯特里普曾经在《艾伦秀》用枕边人语气朗读燕麦烹饪指南。当穿着白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的她用火辣性感的声线读出有关平底锅、沸水与燕麦的灶台指南之后，本来远离情色八千里的燕麦粥制作现场瞬间变身成人级小电影，所有食材与锅碗瓢勺在沸水里滚起了床单——而那位优雅的“始作俑者”，依然保持着一种知识分子式的“自矜”。她微笑地看着你，让你五体投地地体会到，想要优雅地污，颜值没用，主要看气质。

气质这个东西，说来具体，其实缥缈——整容医院帮不了你，奢侈大牌也帮不了你，成为明星更帮不了你。但要真说起来，气质这个东西也不难拥有，你基本只需要博学、优雅，并善于自黑。

首先，要有文化。

我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并没有经受过演艺圈式无死角的表演与气质训练，开黄腔时如何保持表情气质，其实并不懂行。平凡人想要污得优雅，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莎士比亚——有文化地开黄腔，是通往优雅之污的一条捷径。

为什么要重点研究莎士比亚？因为他是文化人眼中的博学版黄段子大师。1947年，专攻十六七世纪俗语的英语语言学家艾瑞克·帕特里奇就编纂了一本《莎士比亚的性语》，找出了莎剧中1600多个淫秽词语和短语。1984年，又有好事者弗兰基·鲁宾斯坦编纂了一本近400页的《莎士比亚性双关词典》，将帕特里奇所专注的淫秽词汇扩展到性双关语。但这都敌不过宝琳·基尔南在2006年出版的那本《肮脏的莎士比亚：莎氏令人震惊的性双关》——她严谨地梳理了莎翁使用过的各类“黄段子”，并用当代的黄色词汇解释它们。根据她的统计，在莎士比亚的剧本里，你能找到180多种涉及女性私处的双关词、200多个涉及男性私处的双关词——其中不乏莎翁热情的自造词。除此以外，还有超过700处其他涉及淫秽含义的双关词句。

接下来，你要向莎士比亚好好学习如何有文化地“污”。要开黄腔，但不用黄色词汇，可以充分利用以下双关：可暗指男性下半身的除了比较明显的tail（尾巴），还有bugle（喇叭）、pear（梨子）、pen（笔）、stake（棍子）、pipe（烟斗）；可暗指女性下半身的除了非常明显的O、hole，还有pond（池塘）、den（私室）、lap（膝盖）、eye（眼）、case（箱子）、flower（花）、rose（玫瑰）以及nest（鸟巢）。

当然，光有双关还是不够的，遣词造句的能力才最重要。根据作家小白在《好色的哈姆雷特》之中的分析，在《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二幕第一场中，茂丘西奥那句著名台词表面上看是这样的：“爱情如果是盲目的，就射不中靶。此刻他该坐在枇杷树下了，希望他的情人就是他口中的枇杷。啊，罗密欧，但愿，但愿她真的成了你到口的枇杷！”（If Love be blind, love cannot hit the mark. Now will he sit under a medlar tree, and wish his mistress were that kind of fruit as maids call medlars when they laugh alone. Romeo, that she were, O, that she were an open et caetera, thou a poperin pear!）

然而，一般人看不出来的是，这其实是一段十足放荡的淫秽玩笑。根据版本校勘者的发现，et caetera原来是一个被替换的词，莎翁的原始用词是open arse，它是欧楂果俚语，也即诗句前面提到的medlar——它的双关很明显：其字面意义为“敞开的屁股”。那个时代的剧本编订者忍无可忍，索性把它变成了“及其他”。

调侃完了女性，自然不能放过男性。后文提到的poperin是对比利时城镇古名poperinghe的故意缩写。因为此地盛产一种梨子，据说外形貌似男性下半身，于是poperin pear（poperin的梨子）的意思恰好对应着前面的open arse，不仅如此，pope'rin'pear的读音如果被某个心领神会的演员说出来，几乎可以跟pop in her（猛然放进她）差不多。

且看小白这么分析：“到这里，读者再回过头去阅读整段台词，意思昭然若揭：爱情如果盲目，就射不中靶（读者对于‘靶’这个词最好具有更多一点想象力），此刻他该坐在欧楂树下，希望他的情妇就是那种水果——她们把那叫做medlars（欧楂果），而他们暗自好笑。罗密欧啊，但愿她是，O，但愿她是open arse（欧楂果及其他），而你是pope'rin'pear（暗指男性下半身的比利时进口梨子）。”

读到这里，你可以像400年前的莎剧观众那样作心领神会状——如何有文化地污？学富五车地胡说八道。

其次，要有风度。

肚里有货当然能让你显得不那么猥琐，但并不是百分百的优雅之污配方——有文化之后，你还需要向下一步进阶：有风度。或者说，绅士范儿。

在绅士领域，文艺界男神汤姆·希德勒斯顿是一个好例子。虽然这位剑桥毕业的高材生没少在采访、推特和粉丝交流中开黄腔，比如形容在电影院中看到超英联盟的女孩“瞬间高潮”、调侃让同伴用力按相机按钮的粉丝“用力点是她们的共同要求”、期待饰演的loki在变成女体后会有十分丰满的胸部“一饱手福”……但他同样会在天冷时将外套借给身着短裙的主持人，会在与身着露脐装的爱玛·沃特森合影时小心避开她的腰际，会在不小心碰触到斯嘉丽·约翰逊后诚恳道歉——他的黄腔止于逗乐，对异性的尊重却深入骨髓。

“绅士”这个词当然不是英国专有，许多男星都会对女星使出“礼貌手”：韩国欧巴李光洙在参加韩国版跑男时，主动将毛巾让给从水中起身的女星、将外套借给穿裙子席地而坐的女同伴、时刻防止身边每一位女伴走光；新生代当红小生王凯、陈伟霆、李易峰也多次在拍戏和活动中现场示范“礼貌手”——在拍戏时只接触女星的手腕处，在背起女星时将手围于自己腰际从而避免接触其腿部，在搭肩时手握成拳而不接触女星裸露的肩部，在与穿着高跟鞋女星同台而行时握住对方肘部……

一个人的风度其实也可以与其他任何评价无关。我们可以说黄晓明不怎么会演戏，但你不能否认他是圈内著名的“提裙群众”；我们也可以说井柏然不怎么会唱歌，但你也不能否认他对身边所有同行的异性都照顾有加——包括素未谋面的女记者。犹记得当年阿娇回忆尚未轻生的张国荣如何拍激情戏——他会用错位的手法避开每一次的实际接触，并最大限度照顾到新人演员的紧张情绪。就算他的工作允许如此，他的个人准则也会避免敏感区接触。那时的阿娇这么评价哥哥：“和他对戏，我从来都非常安心。”

第三，要自嘲，且远观。

自嘲的重点向来很清晰：别那么把自己当回事儿。想要开黄腔，先拿自己开涮。

来自腐（英）国的詹姆斯·麦卡沃伊，就是自嘲类优雅污师的好榜样。他从来都是顶着一张美丽纯良的脸，描绘着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的黄暴脑洞——比如承认跟迈克尔·法斯宾德每早都来一发，演哭戏的诀窍是悄悄伸镊子拔X毛，将自己在《X战警》中的经典手势称为“手X大脑”。

其实自嘲界大咖不少。比如凯文·史派西在《走进演员工作室》模仿凯瑟琳·赫本时，自黑是赫本跟踪狂，不停给女神写信倾诉心路历程。比如裘德·洛，在《周六夜现场》自嘲他的“花瓶”长相：“因为长得好看，他们就认为你是Gay，而我只是英国人而已。”比如西蒙·佩吉自黑与好基友尼克·弗罗斯特“相遇相知，去了几家Club，然后相爱至今”，还不停地尝试想要孩子。比如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自嘲他的名字可以被念成“Bendy dick come on my baps”（Bendy射在了我的胸上）。比如马尔福的扮演者汤姆·菲尔顿自曝“我喜欢想象当保安打开后备箱，就看见丹尼尔（哈利·波特的扮演者）被绑住了双手”……

在名利场，伍迪·艾伦的“好色”众所周知：他总是喜欢搞点“导演福利”，走入镜头，坐在那些年轻漂亮的女明星对面，谈谈心扯扯淡。私下里，他也是个自黑式黄段子高手：“我的感情生活非常糟糕，我最后一次进入一个女人的身体是参观自由女神像”；“我和我的老婆唯一一次同时获得高潮，是在法官签署离婚文件时”；“不要诋毁撸；撸是我与自己的真爱之间发生的关系”；“玩双性恋可以立刻让你周六晚上的约会机会翻倍”。

但是这些黄段子大手也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向来光说不做。伍迪·艾伦欣赏那些“风趣、聪明、性感、有点神经”的女演员，也会跟她们谈恋爱，但仅限于两情相悦。汤姆·希德勒斯顿与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都是女权运动HeforShe的支持者与联盟军，身穿“女权主义长这样”的T恤到处闲逛。詹姆斯·麦卡沃伊的黄段子基本不带姑娘玩儿，他深爱比自己大了将近十岁的妻子，在任何场合都对异性礼貌有加。

虽然说起黄段子时，这群“污师”如入无人之境，但只要真实地面对异性，他们从来只远观，不亵玩。

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曾经身着正装，一本正经地用戏剧腔朗诵R.Kelly的黄暴歌词。汤姆·希德勒斯顿也曾经在有声书Love Book中款款深情地朗诵E.E.Cummings的小黄诗《让我感觉你，他说》。若只从字面意义上看，这两首“污”诗都跟优雅无关。然而康伯巴奇和希德勒斯顿却能化污为雅——他们用一本正经的气场，不吝赞美情人之美的音调，把小黄诗升级成冷幽默式赞美曲。

奥斯卡晚会早已屡次证明，就算全球直播级别的正装宴会场，开黄腔也不是什么大禁忌。但黄腔也不是可以随便乱开的：想要污得适宜并取悦众人，除了拿捏腔调，平日里的绅士气度必不可少——只有将尊重与风度刻进骨子里，才能优雅地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