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人与海》中,海明威这样描述饱经风霜的老渔民圣地亚哥:“老人消瘦而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腮帮上有些褐斑,那是太阳在热带海面上反射的光线所引起的良性皮肤癌变。褐斑从他脸的两侧一直蔓延下去,他的双手常用绳索拉大鱼,留下了刻得很深的伤疤。但是这些伤疤中没有一块是新的。它们像无鱼可打的沙漠中被侵蚀的地方一般古老。他身上的一切都显得古老,除了那双眼睛,它们像海水一般蓝,是愉快而不肯认输的。”
在茫茫的大海中,老人与一条巨大的马林鱼对峙三天三夜,终于杀死了它。这是他整整84天来的唯一收获。但追逐着大鱼而来的鲨鱼让他功败垂成。老人用鱼叉、刀子、木棍甚至船舵跟鲨鱼们搏斗,以捍卫自己的渔获,以及尊严——“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给打败。”
是什么把自己打败了?老人自问自答:什么也没有,只怪我出海太远了。在变幻莫测而又浩瀚的大海面前,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渔民对大海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有人把大海称为“他”,和“他”是竞争、敌对的关系,因为要索取;有人则把大海称为“她”,就像《老人与海》中的老人一样,认为“她”给予人类恩惠,如果“她”做出任性的事,那是因为“她”身不由己。但无论如何,敢于面对大海的人,都是勇于突破自身限度的人。王小波评论《老人与海》时如是说:“做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的人都是英雄。而那些永远不肯或不能越出自己限度的人是平庸的人。”
玛格南摄影师让·戈米(Jean Gaumy)出生于法国比斯开湾附近,在海边长大的他对大海和渔民是有情结的。他自称“摄影师水手”,1984年至1998年这14年间,四次随远洋渔船出海,拍下了记录海上生涯的大量照片。2009年,英国《卫报》回顾摄影百年史上的34张经典新闻照片,让·戈米1998年摄于西班牙的一张照片入选。《卫报》这样描述这张照片:“前甲板仿佛乱七八糟的工厂地面,身着油布衣裤的渔民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男人们和他们生锈的船只定格在画面中,在大海慑人伟力的动态面前显得十分渺小、岌岌可危。”
让·戈米擅长对场景的描绘,希望突出个体与大海的对抗。看让·戈米的大海题材照片,让人联想起前法国海军军官皮埃尔·洛蒂所写的《冰岛渔夫》,尤其是这一段,简直是让·戈米照片的最佳图说:
“尽管他们顺风而逃,海浪仍然开始盖过渔船,就像他们所说的,要‘吞掉’他们:起初,浪花冲击着船尾,随后,大股的海水以粉碎一切的力量猛扑过来。浪愈来愈高,愈来愈发狂似地升高,然而它们又渐渐碎裂,人们看见大团大团发绿的海水,从抓起的浪涛中落下,被风刮得遍处皆是。它们带着砰砰的响声,沉甸甸地一摊摊落在甲板上,这时玛丽号便像感到疼痛般地全身颤抖起来。现在因有这些散乱的白沫,什么都分辨不出来了;当狂风哀号得更响时,滚滚的白沫便飞奔着,像夏天路上的尘土一般越滚越厚。大雨已经来了,却斜着横扫过去,它们一起呼啸着、抽打着,如同皮鞭一样打得人很痛。”
央视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第一集中,也描述了海南渔民出海捕鱼的过程。在经过漫长等待终于有了收获、渔民手忙脚乱收网的时候,配乐居然是朋克歌手Nick Cave的From Her To Eternity!不过也对,那样的场景,确实只有摇滚乐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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