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艺术家大都是出了云南才成功,只有毛旭辉是个例外。他是西南艺术群体领军人,但他不炒作,不做秀。很多艺术家跻身千万俱乐部之前,早已是媒体追捧的宠儿,但低调的毛旭辉一直默守云之南。2010年年底,其油画《92家长》在香港佳士得拍卖成交破千万,把他变成了最低调的千万艺术家。而最近,准备了整一年的“川逝:大毛的艺术”也在北京炎黄艺术馆举办,完整呈现他从1982年到2008年的作品。
“难得的是,当他那一代比较成功的艺术家很少再谈艺术和人性这些‘不现实’的问题,而大多只关注市场和操作效果时,毛旭辉仍然保持着当初的天真和执著。”高名潞是中国批评家中最懂毛旭辉的人。他为毛旭辉个展设计出“告别乡土”的《圭山系列》,“告别权力”的《家长系列》,“告别自己”的《剪刀系列》三部分,营造出悲壮、朴实,并颇有历史感的气氛。
“大毛首先是一个知识分子,一个有着独立人格魅力的人,我总觉得光看他的画,不足以了解他的动人之处。”张晓刚则如此评价好哥们。
云南艺术的带头大哥
毛旭辉还在云艺念大学时就被叫做“大毛”。此后30年他更是带领云南艺术发展的老大哥。1982年毛旭辉大学毕业后,成了地道的星期日画家和业余诗人。“生活的艰难使艺术象遥远的地平线上飞翔着的兰鸟,给人一种郁悒的慰藉。”1985年有去上海办展的好机会,毛旭辉全权负责所有杂务,促成了首届“新具象画展”。画作前卫和露骨,观众骂他们大胆妄为,甚至有人留言“蠢驴,西方现代派的走狗”。
但毛旭辉却专门拿着写有“蠢驴”的留言纸合了影。“我不是生气,而是高兴,因为我所崇拜的塞尚,西方人早就骂他是‘蠢驴’了。与自己所崇敬的大师得到同样的‘名号’,我认为是个好兆头。”
的确是好兆头。“新具象画展”引起了’85美术领袖高名潞的注意。1986年毛旭辉作为云南代表参加“珠海会议”,回来后即在家召集张晓刚、潘德海、叶永青等成立“西南艺术研究群体”,并投入大量精力办画展。
张晓刚说整个’85新潮时期,他们始终相互依存地混在一起。“曾经一段时间,我对’85新潮中的许多方式有点厌倦,一度想退出,避开朋友躲了起来。大毛为此背了一瓶酒,骑着自行车满大街找我……”在张晓刚心中,毛旭辉就是这样“执着、深刻、积极、激情、充满号召力和冲动”。
1989年是毛旭辉带领云南艺术家参加“中国现代艺术展”。他在1992年广州双年展和1993年“后89新艺术大展”上均风头正健。但张晓刚他们纷纷进京后,只有毛旭辉还对昆明不离不弃。云南没有批评家,毛旭辉身兼大学教授、艺术家、批评家。他提携年轻人,为他们写文章,把他们推荐给收藏家、策展人。
他支持过段玉海、栾小杰、朱发东上世纪90年代的“图画展览会”,还帮年轻人联系去香港汉雅轩办展。看着艺术家一批批出来,毛旭辉很欣慰。
孤独的“剪刀手”
1994年,妻子借调到中央电视台创立《半边天》,毛旭辉在北京短暂停留不到半年内,因与老栗熟络,和方力钧、刘炜一一接触。那时“政治波普”、“泼皮现实主义”已是艺术主要趋势,毛旭辉却毅然决然画起了剪刀。“那时候我开始再次质疑我作为画家在这个社会和我自己的生活中的作用。”他说。,
起初“剪刀”从住宅小区空中犀利地直插下来,之后又在有大沙发的房中矗立。“后来发现剪刀在画面上特别突出,就专画剪刀,越画越大。”1997年剪刀独立成画,斜立的、张开的、向上的、向下的、半把的,每幅剪刀都孤独地没任何背景,却画出了刚强、冷酷和霸道。
他最早画的是母亲以前为他们做衣服的老剪刀,但后来很多朋友、学生去外地碰到剪刀总给他带回来。1999年,他在汉雅轩做的首个个展就以剪刀为名。“有很多质疑和批评,我画了那么长时间,也觉得很意外。但是我也可以坦率地说并没有厌倦。作为艺术家应该有一些标志性的东西。”
与上世纪80年代作品的焦虑、苦涩和冲动相比,剪刀更冷静、更理智。剪刀带着光芒和威严,将权力的象征生活化、平民化;剪刀意味着撕毁和重新布局;剪刀饱经风霜,成了毛旭辉的Logo,他的化身和他性格的体现。
2003年,他边画剪刀边关注伊拉克战争,战争爆发心情难受,一画就画成迷彩剪刀。而2007年的剪刀又和父亲去世有关,那是他第一次面临最亲密的人离开。除了黑、白、灰再没其他色,用剪刀画出了悲伤和肃穆。所以毛旭辉说:“剪刀成了我情感的代言人。”
高名潞也觉得这些剪刀很像毛旭辉的自画像。“特别是在中国当代艺术图像泛滥、挪用调侃盛行之时,毛旭辉这样的孤独探索是榜样也是希望。”
越学术越有市场
诗人于坚称毛旭辉是一个具有诗人气质的画家。而当年的新具象即指心灵的具象,灵魂的具象。清华美院教授杭间用“苦涩、大气、永恒,长时间面对灵魂的产物”来形容毛旭辉的作品,还有人称他为生命的画家。
“对自己内心、噩梦、白日梦的体验,用生命体验搞艺术,在昆明很少,在中国也特别少。这一次回顾展,特别想展现那么一种过程。”30年来,毛旭辉创造了好几个经典形象:圭山牧羊女、红色体积体系、家长、剪刀。批评家吕澎称毛旭辉本身就像一个时钟,每向前走一步都会留下嘀嗒的声响。
圭山、《私人空间》、《家长》系列拍卖价本不相上下,大都在200万左右。但2010香港佳士得秋拍,毛旭辉的《92家长》以1186万港元成交,创下其作品价格新纪录,也让毛旭辉成为最新的千万艺术家。
“当天就有人打电话、发短信祝贺,很意外,但还是很高兴。我也不知道购买者的动机是什么,听说是欧洲的藏家。我自己觉得这是市场对我这样一个从上世纪80年代过来的艺术家的肯定。”毛旭辉说。
第一张“家长”早在1988年就了画出来。“那时还是从一个肖像的角度来画,带有自画像的感觉。但状态最好的是1989年6月之后爆发出来的东西。”“从那时一口气画到1990年,画了40到60张比较大的油画,把家里所有框子都画完了。”
早期他把自己的头画成蒙克式的菱形幽灵,后来演变成培根画的教皇般霸气的家长,如僧侣般严肃,像幽灵般飘忽,又有西方宗教画的压迫感。“那把始终位于中心的靠背椅,或者靠背椅上的人,浓缩了我对古老权力的一种感受。”
1989年“现代艺术展”上展出两个头部的“家长”,展览后即被长城艺术博物馆老板宋伟收藏。而这件《92家长》是《家长系列》告一段落的总结性作品。“三联画,是我尽最大努力在家里画到最大的。在上世纪90年代我没有画过比这个更大的作品。”
此画1992年在广州双年展获优秀奖,被深圳东辉公司仅花1万就收入囊中。“展览后就再也没见到了,从1992年到佳士得拍卖也不知道有没有转过手。”毛旭辉感叹:“升值太快了!”他认为市场慢慢回归到艺术史的背景上,“未来,应该是越学术越有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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