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11点,离2014年10月19日北京国际马拉松比赛开赛还有9个小时。北马组委会突然发出紧急通知:由于天气恶劣,建议跑友根据自身情况选择比赛或者退赛,组委会已在全程增加两辆救护车。
《财经》杂志副主编苏琦看着窗外连霓虹灯都被雾霾吞噬的北京夜景,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他又检查了一遍窗户是否关严,之后,他把已经打印好的2014年北马物品领取单弃置在了白色垃圾桶里。
次日,2014年北马如期举行。当天的PM2.5数值是350,已经属于重度污染。至于为何不改期,组委会给出的解释是,“赛事规模庞大,组织管理工作涉及方面众多,赛事延期、改期的难度巨大”。
“我报名了,但我弃赛了。”苏琦说,“没错,你可以举出跑马拉松的一万种好处,强身健体也好,舒缓压力也罢,但我觉得没必要较劲。不要反过来因为这些好处,在哪怕是雾霾这种天气仍要去跑马拉松,这就舍本逐末了。”在这股席卷京城的马拉松热里,苏琦显得极为冷静。他的朋友圈签名是他的人生格言:以文会友,以跑交友,希望成为能跑的人中最会写的,能写的人中最会跑的。
从开始认真对待跑步这件事,到一年跑上十几场马拉松比赛,苏琦仅用了两年的时间。
和大多数人从“乐跑”到“长跑”的方式不一样,苏琦一开始跑的就是难度最大的戈壁马拉松。戈壁马拉松全程112公里,约为全程马拉松的3倍。比赛路段设在具有“八百里流沙”之称的莫贺延碛戈壁之上,队员们经历四天三夜的戈壁之旅,徒步穿越112公里的无人区。沿途经过塔尔寺、锁阳城、疏勒河、小南湖佛寺等地标,亲历戈壁中小雅丹、盐碱地、丘陵山地、砾石戈壁等地貌。这意味着人要在一片苍茫无际的戈壁滩上克服各种无法预测的天气及地形因素,连续行走或奔跑四天。这个路线据说是当年玄奘西行之路中最痛苦艰难的一段。
苏琦第一次参与的戈壁马拉松,本是商学院组织的一项活动,正在就读EMBA的苏琦,凭借自己读大学时的一点跑步底子,壮着胆儿和同学们一起报了名。一伙三四十岁的人形成了以戈壁赛为目标的跑团,对跑步这件事较真起来。苏琦在商学院里的同学大多是有经济实力的商业精英,他们对待跑步这件事,丝毫不比工作马虎。
苏琦说:“戈壁马拉松有112公里,要连续跑上四天三夜,如果没有经过专业训练,随随便便就去跑,是不可能完成的。”虽然跑步的门槛看似不高,一双跑鞋,出门迈开步子就能跑起来,但在苏琦看来,“会跑”不等于“能跑”,马拉松的门槛一点都不低。“我们从决定开始跑戈壁赛的时候就请了专业教练。按照专业运动员的标准,每周训练两次,每个月去拉练一次,每次拉练要两到三天。拉练每一天跑的还不一样,有时候跑山地,有时候跑草甸。”
在苏琦看来,人们所说的专业的跑者,其“专业”所指的并非配备一身高级的跑步行头,而是其是否有专业的态度和专业的方式去对待跑步这件事。“5公里、10公里都是属于‘乐跑’,跑着开心就好。但是以这种强度来跑马拉松是远远不够的。马拉松的20公里以后,每个5公里挑战都不一样。马拉松是一件科学的事情,要专业的指导。”
跑完戈壁马拉松,再回头跑城市马拉松,苏琦感觉“相当轻松”。他调侃起跑步圈里大家心照不宣的“鄙视链”:跑步的鄙视不跑步的,跑马拉松的鄙视不跑马拉松的,跑越野的鄙视跑马拉松的。“没准成天静坐禅修的人还鄙视我们这一窝蜂跑步的呢!”
平均每年参加十几场马拉松的比赛后,苏琦对国内马拉松的水准了然于心。至于选择怎样的城市参加马拉松比赛,苏琦的标准是看赛道旁的风景。在他看来,长沙马拉松的赛道环绕湘江两岸,奇石、曲径、亭台、楼榭、喷泉,一步一景;合肥马拉松则是沿着一望无际的巢湖奔跑,让人心情舒畅。“一线城市的办赛水准基本都不会太差,越是二三四线城市,配套设施就越是堪忧。”
眼见这些年马拉松在中国几乎没有经过循序渐进的过程,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大家的生活之中,仿佛宁静的广场上突然来了一群跳舞的人,音乐响起来,舞步跳起来,置身其中的人甚至顾不上质疑。苏琦说:“中国人做事总有一种‘一窝蜂’的国民心态。有些东西在国外好好的,一到国内就被异化了。各地政府太功利地想搞运动经济,很多时候忽略了城市客观上并不具备举办这种大型赛事的条件,包括城市设施、交通的承载能力。于是有些小地方的赛事难免办得过于急躁,过于粗糙。”
越是专业的跑者,对于马拉松赛事的选择就越是挑剔。2017年新年,苏琦去深圳跑了一次深圳大鹏马拉松。“人少、偏僻,舒服多了。我喜欢跑小众的马拉松,更精致一些。”苏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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