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季在日本备受瞩目的影片,是马丁·斯科塞斯耗时25年策划并终于完成拍摄的《沉默》。电影改编自远藤周作写于1966年的同名小说,小说以真实人物为原型,记录17世纪初德川幕府下达禁教令后,在日本的基督徒和传教士所遭受的残酷镇压。
《沉默》的主要原型人物,是出生于里斯本的费雷拉神父。为了到日本传教,费雷拉神父沿大西洋一直向南,先绕道非洲西南端的好望角,然后到达印度果阿,之后从果阿到达澳门,再从澳门乘坐渔船,前后花费了两三年时间,于1609年登陆日本。费雷拉神父刚到日本的头三年,传教活动还是公开、合法的,且信徒众多。1612年,德川幕府发布了禁教令,费雷拉神父的传教活动不得不转入地下。他在日本潜伏布教长达二十多年,是当时耶稣会在日本管区的核心人物,直到1633年在长崎被捕。
被捕后的费雷拉神父在被“穴吊”五小时之后,无法忍受这种酷刑的苦楚,口念“南无阿弥陀佛”,成为耶稣会的著名叛徒。弃教后的费雷拉神父改名为“泽野忠庵”,与日本女性结婚,一直生活在日本直至去世。他著有批判基督教的《显疑录》以及《天文备用》《南蛮流外科秘传》等科普书籍,是首位将西洋天文学、西洋医学传递到日本的欧洲人。
同样出生于里斯本的传教士路易斯·弗洛伊斯,则比费雷拉神父提早近五十年来到日本。弗洛伊斯神父16岁时加入耶稣会,并前往果阿的圣保罗学院学习。在那里他结识日本人翻译保罗·弥次郎,因此对日本产生兴趣,并开始学习日语。1562年,在耶稣会创始人之一,也是第一位到达日本的天主教传教士方济各·沙勿略的推荐下,弗洛伊斯以神父身份首次踏上日本的土地。
弗洛伊斯先是在九州传教,两年后前往京都;之后他被逐出京都,在大阪堺市避难四年;再之后,因得到织田信长的接见和保护,他重返京都,并收获极佳的传道成果。1585年,已在日本生活23年的弗洛伊斯神父开始撰写《日欧文化比较》。虽然《日欧文化比较》与弗洛伊斯的另一部作品《日本史》相比,只能算是一份小型手册,但其中记录了弗洛伊斯多年来对日本风土人情的细致观察。
例如弗洛伊斯曾比较日本人与欧洲人的婚姻观:“在欧洲,未婚女性的荣誉与尊贵,是贞操,或是纯洁不曾被冒犯的贞洁。而日本女性一点也不看重处女的纯洁,即使有所欠缺,也对名誉无损,一样可以结婚。在欧洲,与妻子离婚,是极大的不名誉,但在日本,可以想离就离,妻子也绝不会因为离婚而蒙受荣誉损失,离婚之后照样再婚。”“在欧洲,财产属于夫妻共通所有,但在日本,夫妻财产各自所有。有时候妻子甚至会以高利贷形式借钱给丈夫。”
弗洛伊斯神父在日本活动的时期,属安土桃山时代。那个时代日本女性贞操观念淡漠,与日本原始的婚姻形态有关——直到奈良、平安时代,日本人的婚姻形式都以类似于走婚的“妻访婚”为主。镰仓时代武家女性的陪嫁,属女方所有,离婚时由女方带走,女方早逝则陪嫁须归还娘家。丈夫没钱只能跟妻子借。弗洛伊斯神父的这些观察对比,是极为宝贵的历史资料。
1586年,丰臣秀吉在大阪城接见了弗洛伊斯神父。丰臣秀吉掌权之初,承继织田信长的政策,准许基督徒在日本传教。1587年他征伐九州时,发现长崎成为耶稣会的要塞领地,势力日渐强大,对此深为震撼。丰臣秀吉随即发布“伴天连追放令”(“伴天连”是葡萄牙语“神父”的谐音),禁止传教活动,并同时禁止日本与西班牙、葡萄牙等地之间的“南蛮贸易”。1597年,丰臣秀吉下令处死长崎26名天主教信徒,这便是日本历史上著名的“二十六圣人殉教”案。目击这一惨案的弗洛伊斯神父当年在长崎去世,享年65岁。
弗洛伊斯神父65年的人生中,有35年时间生活在日本。他生前写下的两部研究日本的巨著——《日本史》《日欧文化比较》,是欧洲人研究日本的最古老文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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