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末民初的广东,禁赌与弛禁之争相持不下。1911年,两广总督张鸣岐下令自农历三月一日起在全省禁绝赌博,并公布了严厉的惩治条例,广东赌风稍有收敛;辛亥革命后,广东军政府成立,主政的胡汉民、陈炯明仍力主禁赌。时任广东军政府陆军司司长的邓锵曾说:“贸然提出此事(开赌),恐怕‘打靶’(枪决)也有份。”但1913年龙济光主政广东后,赌风再起。
1913年年底到1914年3月,禁赌派与弛禁派争论不休。主张弛禁者派人携巨款到北京运动,谋划解除赌禁之事。此事遭到旅京粤人的反对,梁士诒、梁启超等领衔复电广州商务总会并电致龙都督、民政长,请严申赌禁,惩办博徒。与此同时,因日益扩军备战所造成的军费激增,仅靠苛敛难以应付,龙济光铤而走险,开赌收饷来填补。
1914年10月,广东发生大水灾,龙济光立即借机勾结巡按使李国筠,打着救灾的旗号,成立“水灾善后有奖义会”,以高价招股承办“山票”、“铺票”。由于私人承股反应冷淡,后来又改为官办并分派义会总理到各地抽捐赌税筹饷。一时间,赌禁重开,山票、铺票、牌捐、字花、牌九、骰子档等各种名目的赌博活动又死灰复炽。
据卫恭所撰的《八十年来广东的禁赌与开赌》,当时广东的山铺票公赌,归龙济光直接控制。龙济光在任内迫于舆论压力,未敢公开招商承办番摊赌。“但其部下四大天王、十三太保等各就防地包庇开设的(番摊馆),则随处都有。近在咫尺的西郊南岸村,更为猖獗,由当地劣绅贾六旺包庇,白鸽票、字花、牌九、鱼虾蟹、骰子档,应有尽有。附近西关的男男女女,如蚁附膻,一时有小澳门之称。”开赌当年,广东赌饷收入185万元,1915年达206.4万元,1916年为191.1万元。
赌博在广东取得合法地位,是在1861年。这一年,广东贡院在太平天国战争中被焚毁,当局无力修复,而科举考试又必须照常举行,无奈之下,广东乡绅士请求当局,批准他们承办缘科举而起的“闱姓”赌博两年,以其收入修复贡院,当局批准了这一请求。
虽然两年期满后赌博即被禁止,但这次开放闱姓起了一个极坏的头。它使当局从官方开赌中看到了一条新的筹饷财路。此后,赌饷便和广东的财政收入结下了不解之缘,开赌或禁赌,只看督抚大人的意思。1884年(光绪十年),张之洞督粤,筹设钱局,自行制币。他的筹款办法是在全省范围内开办闱姓,并由商人承饷;1900年,总督两广的李鸿章决定开放为害最烈的“番摊”,以“海防经费”的名义征饷。后来又陆续开办了“白鸽票”、“山铺票”等赌博。于是,广东各地悬挂“海防经费”灯笼的赌馆遍地开张。
赌风旺盛之时,广东举凡士农工商,甚至妇女、幼童都被裹挟其中。《申报》1903年7月14日刊文《奏停赌饷》,记述广东赌风之盛:“通省赌具,除闱姓外有铺票、番摊、小闱姓等名目,妇女则有花会、女摊,童稚幼孩更有骨牌会、牛牌各名色,无论老少,人人有赌,父不能戒其子,夫不能责其妻,甚至有仕宦眷属因赌卖身,流落为娼者。至仆妇女更无论矣。”
1916年后,广东进入桂系执政时期。为应付驻粤军队的欠饷和民军编遣费用,当局用36万元的“运动费”贿买省议会议员,使“开赌案”得以通过,以对抗南京政府发出的广东禁赌令。接着由广东政客和桂军军官组织了赌博公司,以“防务经费”的名义承办“番摊”,认饷600万元。由此,广东省内赌风日甚一日,历来种种之赌祸,无不毕备。
张鸣岐曾指出,“论治粤,赌先为”。 广东自清末至民国二十五年,曾数度实施赌禁,但屡禁屡弛,正如《赌博的历史》一书中所作的总结:“广东赌禁之不能坚持,是近代政治混乱和无序最为典型之例证。”“龙济光借口救济水灾开赌”正是其中的典型体现。(文/郭小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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