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搭起临时的手术间,韩啸挂出他的行医执照,开始给自己做手术:换衣服,剃光头,洗干净,在一面大镜子前坐下,在前额和后脑画出手术区域,消毒,戴手套,打麻药,取毛发,植发……手术流血不多,但是每一个细节都在大屏幕上四格播放,策展人管郁达看到第一股血从头皮上冒出来已经受不了,转身不敢再看。
韩啸这样解释他为自己施行的手术:“植发手术无痛、无甚风险,且满足我使发际美观、年轻的目的。我永远不会为艺术进行任何自残和伤害,可以玩一把艺术,但决不被艺术所搞。做艺术不可以疼、丑,一定是带来快乐和愉悦。”
拿自己开刀是行为艺术史上的家常便饭,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维也纳行动派”开始,艺术家就没停止跟自己的身体较劲。韩啸不想跟前辈斗狠,他试图斯文地展开他的艺术生涯,比如身着长衫斗蟋蟀;他也看重自己的专业出身,比如用改脸形手术的817块下颌骨做作品,公开施行丰胸手术,直到最近的给自己植发。
虽然韩啸否认自己的作品中有暴力倾向,管郁达却说,他的艺术实际上是一种文人的暴力,“他把暴力文人化、优雅化了,这一点是蛮有趣的”。
艺术也包含微观政治,哪种残酷我们看得见?
韩啸擅长鼻塑形。做鼻子假体很考功夫,原则上当然有一套量化标准,但是跟所有技术活儿一样,最可靠的还是操刀者的眼光,脸盘大小、五官形状和比例关系,其中的奥妙一言难尽。本来当然是越自然越好,但是韩啸经常听到的要求却是,“效果再明显些,朋友们都没看出我垫了鼻子”。
“流行审美将被证明是不正确的。”韩啸做整形医生做得出色,但他自己却觉得乏味。每当有人慕名来找他开刀,他会挑衅病人,劝人家不要整了,或者要求人家按照他的思路去做。这有点儿像梵高卖画,梵高16岁即在画商叔叔引荐下进入当时欧洲最大的画廊古比尔公司海牙分店打工,后来又调到伦敦总店工作,他的任务是向顾客推销油画、铜版画、石版画和素描,但却老跟客人谈及艺术真正的价值,还经常劝人不要买。
韩啸放下医院不管,到中国艺术研究院、北京大学进修,到美国去拜访阿瑟·丹托,到捷克去参加行为艺术双年展。迷上了艺术的韩啸,相信整形只是改变人的自然属性,而艺术可能改变人的心性。他还在济南自家医院的地下一层辟出空间做美术馆,目前正在装修,准备明年开馆,展出这些年收藏的当代艺术作品。
管郁达形容韩啸是“闯入者与搅局者”。“就好比一群人正在开当代艺术董事会,讨论当代艺术的事情,这些事情无非是展览、拍卖、学术等,他不打招呼,也不申请,自己就闯进来了。”
面对韩啸的闯入,艺术界有争论,也有人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炒作。管郁达说:“为何不说曾梵志、艺术长沙商业炒作呢?因为我们事先认定曾梵志、艺术长沙是‘艺术’,所以勿须质疑曾梵志与艺术长沙的‘合法性’。1.8亿天价、艺术的好莱坞盛宴,资本的狂欢我们都在场,谁都不愿出局,所以搅局的人招人痛恨。”
韩啸看艺术圈,觉得现在的景象跟他以前待的生意场没什么两样,有明星,有推手,要吆喝,要叫卖。而艺术圈看他,则是“长得俊美又有想法、有技艺的韩啸,显然能调动男人和女人们的心理需求”。(彭德《韩啸走红的背后》)
对此,管郁达道:“高富帅也有错吗?早先的行为艺术家倒是苦大仇深,和我一样,一脸喀斯特地貌,可我们也不觉得他不能做行为艺术。”
有人问韩啸:医生做得好好的,为什么想改行做艺术家,韩啸回答得很不客气,他说:“你才是艺术家,你全家都是艺术家!”管郁达笑道:“他其实还是想做艺术家。当一个想做艺术家的人这样说,他是在表达他的态度——我不是你说的那种艺术家,我想做我定义的那种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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