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战争史上的著名战将都是成对出现的。这种说法看似随意,不过在美国内战史上确有其事:南方军有罗伯特·李和“石墙”杰克逊,北方则有尤利西斯·格兰特和威廉·特库塞·谢尔曼。谢尔曼至今以其“焦土政策”闻名,这一在当时令人震惊的政策被战略学大师利达尔·哈特称为现代总体战的先驱,因此谢尔曼也被称为第一位“现代的”军人。然而,这位军神早期在战场上却经历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难堪。
与杰克逊将军艰辛的童年、悬梁刺股般的西点经历相反,谢尔曼不仅童年生活富足高尚,据其1844级军校同学回忆,他在西点也以个性闪亮、活跃欢快著称,虽没有事业上的进展,但学业对其是不成问题的。毕业后,他以低级军官身份参与了美国军队对弗罗里达印第安部落的战争,1850年晋升为上尉,同年与时任内政部长托马斯·埃温之女海伦结婚,泰勒总统参加了他们的婚礼。此后他一度经商,然后又返回军队,在林肯总统就职前一周与其相识。总之,战前谢尔曼的经历可谓一帆风顺。
1861年内战爆发,谢尔曼被任命为美国第十三步兵团上校指挥官,实际上指挥兵力达一个旅的志愿兵。在当年7月爆发的第一次牛本溪战役(南方称为第一次马纳萨斯战役)中,他的部队被击溃,但他本人因表现英勇(膝部和肩部受伤)为大众所知,尤其为林肯总统所赏识,并因此脱颖而出,被授予准将军衔。同年10月,他被任命为路易斯维尔最高军事指挥官,驻节肯塔基,此时官衔已高于对其有知遇之恩的格兰特了。至此,其军旅之路还是顺风顺水。
肯塔基毗邻南方反叛各州,南方军在附近占据强大据点,首度肩负方面之责的谢尔曼突然失去了自少年时代以来的自我光辉。他开始整天向上级报告夸大的敌军军情,不停抱怨己方部队兵员和装备的不足,情绪极度低沉,战争部部长西蒙·卡麦龙不得不亲自来路易斯维尔视察。部长回华盛顿后,上交了一份对谢尔曼非常不利的报告,称他的状况已不适合履行职务。11月,谢尔曼坚决要求离职,于是,他被调到密苏里。很快,他被同意停职休养。
离职后的谢尔曼来到俄亥俄州的兰开斯特,直到12月中旬他再次精神抖擞地返回部队,这其中的半个月一直是其辉煌将道生涯的黑洞。人们关心他到底处于怎样的状况,并假设这一段黯淡的经历对其后来的事业爆发有潜在的决定性影响。按他妻子海伦给其兄的信中所说,谢尔曼当时的症状是其家族遗传性的抑郁性精神疾病。晚年谢尔曼则对此诚恳得多,他在回忆录中坦承他是被指挥官的责任压垮了,他还承认,他在离职期间甚至想过自杀。可以想象,这位早年一帆风顺的少壮将军在当时心理的压力之大。这种压力是军人面对真实的军事责任时普遍存在的,也是任何军事理论的书写不能完全表达的。
学习军事学术的读者很难在名将的自我回顾中看到这样直白的叙述。无论身为指挥官,还是一线的士兵,真实战场带给士兵的心理震撼是无与伦比的,这绝不是坐在屏幕前观看战火的人们所能想象。现代已有大量此类“神经崩溃”的病例,只是未曾想,这在名将身上也照样发生。好在谢尔曼经过短期调整,走出了这种心理崩溃的黑暗。重返部队后,仿佛事业的星辰开始升起,他很快与格兰特走到一起,成为终生挚友。作为后者的后勤军官,谢尔曼在格兰特消沉时现身说法,鼓励了这位未来的统帅和总统。
1862年,谢尔曼被任命为格兰特麾下的第五师师长。在希洛山谷之战中,因为疏于戒备,其部队为南方军突袭。他不希望人们再将他视为畏敌如虎的将军,于是沉着、镇定地组织了撤退,并随后在格兰特指挥下进行了强大反击,取得了重大战果,被提升为少将。此后,他又经历了许多苦战和成败的磨练,1864年,在战争史上永久标注其姓名的、向大海进军的远征开始了,他的将星终于升到天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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