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窍俗称心眼儿。国人善于用有形的躯体代指无形的心理,比如用七窍的“聪明”代指大脑、心灵的活动高级,用心肠热代指为人处事热情,用心肠软代指人的性格柔和。说人心眼儿多、小心眼儿、痰迷心窍、鬼迷心窍、猪油蒙心、一窍不通等,都是描述心灵、心理问题。按道家身心不二的理论,其实就是身心两方面都出了问题。
小时候吃鸡有两个噱头:一个是敲开鸡头看鸡的脑仁,据说像被捆绑的秦桧;另一个是给我吃鸡心时,姥姥或妈妈都不厌其烦地找出一根缝衣针,在鸡心上戳几个眼儿再让我吃,说吃了会多长几个心眼儿。现在想来,大概是古代巫觋祝由厌胜法术的延续吧。
说人聪明心眼多,可以追溯到商朝末年的比干。比干是商朝君主太丁之子,帝辛(纣王)之叔。纣王暴虐荒淫,比干到摘星楼强谏三日不去。纣王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信有诸乎?”遂杀比干剖视其心。日后周武王伐纣,纣王在摘星楼自焚而死。天下大定,周王四处寻找比干后人,得知比干夫人妫氏在比干被处死时甫孕三月,逃出朝歌后于长林(今河南省卫辉市狮豹头乡龙卧村)生一男,名泉。周王以其遗孤生于长林,于是赐林姓,改其名为坚。比干由此成为林氏始祖。
比干的后代繁衍昌盛,尤其是永嘉南渡以后,林姓子孙遍布福建、台湾、东南亚甚至世界各地,还出了一个虚构的绝顶聪明的人物—林黛玉。《红楼梦》说她:“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这就涉及心窍的具体含义,它指实体心脏的内部腔道。都说中医不讲实体解剖,其实从纣王的举动看,古人对人体结构很了解,《黄帝内经·经水》说:“夫八尺之士,皮肉在此,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而视之。”只不过中医更重视形而上的神气,所以实体结构解剖渐渐没落了。
人的心脏有四个腔室,上为左右心房,下为左右心室。血液循环的路径上中学时应该都学过:左心室→(此时为动脉血)→主动脉→各级动脉→毛细血管(物质交换)→(物质交换后变成静脉血)→各级静脉→上下腔静脉→右心房→右心室→肺动脉→肺部毛细血管(物质交换)→(物质交换后变成动脉血)→肺静脉→左心房→左心室,又开始新一轮循环。
正常人的心脏应该有六个窍道,两个负责内部沟通,四个负责对外交流输出或回流。其中有四个瓣膜,像单向门阀一样阻止血液回流。左心室出口有主动脉瓣,右心房接受上、下腔静脉口和心壁静脉血回流。右心房通过右房室口送血到右心室,此口由三尖瓣覆盖。右心室出口到肺动脉,由肺动脉瓣覆盖。左心房连接肺静脉接受新鲜血液,然后通过二尖瓣送到左心室,循环往复。
那么比干心有七窍,明显是心脏生理出现了问题;而林黛玉心有八窍,更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嫌疑。其实就是房间隔或室间隔缺损,也就是心脏内部房室间隔出现了漏洞,导致动静脉血液混淆,进而出现心肺功能异常,咳喘、早搏、心衰等症状。
很多人以为林黛玉患的是肺结核,其实开放性肺结核有极强的传染性,看她周围的人安然无恙就能排除这个可能。林黛玉的病是遗传而来:《红楼梦》第二十八回说 “林妹妹是内症,先天生的弱”;林黛玉也说“我自来是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第八十二回)。她的病状也有描述:“只见满盒子痰,痰中好些血星”,“半日又咳嗽了一阵,丫头递了痰盒,吐出都是痰中带血的”(第九十七回)。房缺和室缺因为心腔相通,血液自左向右分流,自肺动脉入肺,引起肺动脉高压,所引起的咯血一般量很小,表现为痰中带血。而肺结核的咯血量要大一些,咯出来的完全是血。从咯血症状来看,也支持先天性心脏病说。
林黛玉的母亲贾敏也是早早过世,估计她也有先天性心脏病。再往上追溯,那就是林姓始祖比干了,那个比常人多一窍的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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