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爱宫崎骏,宫崎骏却最爱“趴酷桑”,即高畑勋,他一辈子的老搭档。“趴酷桑”从日文“パクさん”音译而来。日本人形容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样子为“パクパク”,即“趴酷趴酷”。“东映动画”时代的高畑勋,总是快到上班时间才急冲冲闯进工作室,手里经常抓着个面包大口朝嘴里塞,“趴酷趴酷”地喝自来水,于是得了个绰号叫“趴酷桑”。
生于1935年的高畑勋,比宫崎骏大六岁。他父亲高畑浅次郎是位教育家,冈山县荣誉市民,是被写入冈山县“立志传”的传奇人物。浅次郎结过两次婚,有三男四女共七个孩子,高畑勋排行第六,下面还有一个妹妹。高畑勋兄弟三人都毕业于东京大学,三个姐姐一个妹妹的结婚对象中,有三位是大学教授,唯一一位不做学者的姐夫,是东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朝日运送”的董事长。
在宫崎骏眼里,“趴酷桑”年轻的时候,就连吊儿郎当的样子都特别帅,而且“他的脑子特别好”。大概因为出生于学霸家庭,所以高畑勋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深入研究,是绝对的“彻底主义者”,出名的大研究家,“大研究功”十分了得。
例如,高畑勋导演的《岁月的童话》,讲述生活在东京的27岁单身女职员妙子,向公司请了十天假,去山形县体验乡村生活。电影中设定了一个摘红花的镜头,就为了这个镜头,高畑勋亲自跑到山形县一个叫三轩的地方,找到了当地农家,认真学习如何“摘红花”,还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录了像。接着,高畑勋要助手将在日本发行的所有与红花有关的书籍买回来,一本接一本通宵达旦地边阅读边做笔记,书读完后“红花研究”笔记也做了厚厚一大本。
但这还不够。高畑勋听说米泽有个“红花达人”,摘红花的方式和三轩不一样,于是前往请教。如此这般,《岁月的童话》拍完,高畑勋也就成了数一数二的“红花专家”。看过这部电影的人,一定会记得妙子摘红花时配了一大段关于红花的解说词吧—那正是高畑勋的“红花研究”成果。
制作《萤火虫之墓》时也是如此。这部动画长片讲述二战末期,遭遇空袭的一对兄妹悲惨死亡的故事。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空袭镜头,高畑勋搜集了二战时美军B29重型轰炸机的大量相关历史资料:燃烧弹有哪些种类?如何投掷?速度怎样?方向如何?尽管观众根本不会去注意这些小细节,但对于高畑勋而言,这些细节简直太重要了,一点都马虎不得。
高畑勋的“大研究功”严谨认真,但也因此衍生一个令人头疼的毛病—拖延症。作为著名的“拖延大师”,从执导的首部长片《太阳王子》开始,高畑勋几乎每部电影都会超期,无法按预定日程完成制作。他执导的《辉夜姬》,2005年开始做企划,2013年11月公演,整整花了8年时间才完工。
《辉夜姬》原本打算做成30分钟的动画短片。高畑勋接手后,就一头扑进各种研究、考证之中,包括辉夜姬的心路历程,都一一进行多种梳理、各种推敲。越是深入研究,他就越发现《辉夜姬》绝非一个神话故事那么简单,而是“好复杂、相当复杂!大有来头哦!!”结果,这部原计划30分钟的动画短片,在高畑勋的“大研究功”挖掘下,变成了一部耗时8年、耗资50亿日元、时长超过210分钟的超长巨片。考虑到电影院的时间排序、公演效果等各方面因素,最后又不得不拼命删减,压缩到137分钟。即便这样,《辉夜姬》也已经成为吉卜力工作室创建以来的最长动画片。
高畑勋导演如此热衷于“大研究功”,对他本人而言是乐在其中,但对他身边的人而言却是苦不堪言。许多人最后都因为无法忍耐他的“大研究功”而纷纷离去。对此,高畑勋的老搭档宫崎骏十分得意,忍不住对吉卜力的制片人铃木敏夫说:“我说玲木呀,你看,那么多人都从趴酷桑身边离开了,留在他身边的,可就只有我一个人哪!”看着白头发白胡子的宫崎骏说这话时藏不住的满脸喜色,铃木敏夫很是感叹:这可是真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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