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这个8月殊不安宁:三K党游行,当局要拆南方联邦党李将军雕像,引发白人至上极右翼集会,以及反极右组织抗议,右翼青年变身恐怖分子驾车杀人。随后出现了多起破坏涂污联邦党人纪念碑事件,甚至有人有拆无类,在新奥尔良的圣女贞德金色雕像上也写下“打倒”字样。
其实,早在1998年,曾任普林斯顿大学、斯坦福大学教授的实用主义哲学家理查德·罗蒂就预言了2016年总统大选的结果。他在《成就我们的国家》一书中断言,“分裂将会出现”:非郊区中产的那部分选民将认定现有体制背叛了他们,他们会把票投给一名肯许诺与势利官僚、狡诈律师和脑满肠肥的基金经理作战的强人。黑人和有色人种、同性恋者在过去四十年所取得的胜利将灰飞烟灭,对女性的歧视性玩笑又将流行。没受过良好教育的美国人饱受“读书人”阶层的教养强权的压迫,积怨将爆发。
现在,此书在亚马逊已脱销。罗蒂承接杜威衣钵,继续反抗欧陆哲学的“知识压迫”。他认为自尼采、海德格尔、福柯、利奥塔以来的柏拉图主义精神是反人性的,更严厉批评了承接福柯和利奥塔衣钵的文化左派,并说咋没有“失业研究”“无家可归人士研究”?因为他们不是我们世界的“他者”就不能成为知识的对象了?
终于,这个社会分裂之缝彻底被撕开,不再是“房间里的大象”。一本又一本书竞相展示真实的美国底层生活。除了现在几乎妇孺皆知的《乡下人悲歌》和《白垃圾》,还有一本哈佛社会学教授马修·德斯蒙的 《扫地出门》(Evicted,2016)。当前美国中西部城市房客被驱逐的比例,竟然远远高于上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时期。不同的是,在30年代,一旦这种事情发生,会有几千人上街游行抗议。而今年全美被扫地出门的人有几百万之众,街道上扔着衣服、玩具、家用电器等,大家倒是熟视无睹。
在一般对美国的想象里,靠吃救济总能维持基本的安定生活。但是够格申请救济的人中,只有25%能拿到福利。在中西部的密尔沃基,1/8的房客会被驱逐,这还不包括私下解决的例子。在俄亥俄州,接近10%的房客曾接过法院传票,被要求搬离。纽约市法院每天要处理80起驱逐房客案。哈佛大学的研究显示,房租上涨和工资下降导致房客支付房租能力下降:低收入群体一般要把50%以上的收入用来交租,25%的人则要付出70%以上的收入。
为了省钱,低收入家庭卖掉福利食品券,偷邻居的电。高企的失业率也让很多黑人家庭陷入困境,密尔沃基50%的适龄黑人男性无业。社会救济只够最基本的开销,一旦有任何“意外”,就可能交不起房租,要被扫地出门。基本到什么程度呢?交租之后,每天只有2.19美元的生活经费。一名拿救济金的无腿老兵,某月意外收到第二张支票,他欣喜地给儿子买了新鞋、新文具。但是政府是铁面无私的,发现钱给错了,要求老兵如数退回。这下就把他逼入绝境。老兵半价卖掉食品券,给房东免费粉刷了屋子,但还是被赶走了。
交不起房租的另一个坏处是房客很难要求房东整修房屋,以满足基本安全条件。前一阵伦敦福利楼的大火,让人细思恐极。按时交租也未必不会被扫地出门。任何报警都可能导致房东发出驱逐令。如果搬家,穷人可怜的积蓄又会化为乌有,动荡生活里不太可能有稳定的人际关系。孩子不断换学校,失去朋友。很多黑人妇女即使有工作,同等工作的收入也比男性要低。她们还往往是单身母亲,要额外支付请人看孩子的费用。贫穷像癌症一样,不断繁衍,不会自愈。
解决办法是什么?马修·德斯蒙德的答案是:住房福利。英国和荷兰给拿社会救济的人支付约30%的房租。这等于是为社会稳定支付的费用,长远来看是降低社会成本。这又回到问题的起点:美国州政府们都快要或者已经破产,拿什么来增加福利开支?由大工业生产带来的普遍富裕社会已经过去,而一再被鼓吹的知识经济并没有及时地孟光接了梁鸿案。感觉自己被剥夺的人越来越多,几乎人人都有造反派的潜质,可见,经济基础的确是治国根本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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