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我们受国际期刊联盟(FIPP)委托,在北京筹办了第36届世界期刊大会。在这个会上作主题发言的名额有限,业界大佬很多,由于我们坚持邀请了同中国合作出版Elle等刊物的法国桦榭·菲列帕奇传媒集团总裁若库莫莱尔作主题发言,个别国际同行似有意见。
若库莫莱尔是国际时尚刊坛上的重量级人物,我在此前听过他所作的行业报告,相当精彩。印象尤深的是他对传统期刊的执着信心,他说过这样一段话:“只要我们总能打造出好的创意,有好的创作团队和热情的读者,我们事业的未来一定是光明的。”这话曾使我深受鼓舞。
就在世界期刊大会即将召开之际,一位国际同行碰到我,似有调侃地对我说:“你知道吗?若库莫莱尔不可能来演讲了,桦榭总公司老板已经将他辞退。”我听后简直一头雾水,不久便见到桦榭公司正式通知:若库莫莱尔去职,将由其后任者奎莱罗特到北京作大会发言。
我们对奎莱罗特是陌生的,当获知他虽未从事过传统媒体行业,却在管理通讯、移动媒体等业务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我们也就明白了:这是桦榭公司领导集团对媒体将进入新技术时代的敏锐感知和超前举措,他们毅然拥抱媒体新时代,即使是若库莫莱尔这样传统期刊界的腕级人物,即使红遍全球的Elle这样的品牌刊物,出于战略考虑,都会在必要时弃如敝履。桦榭公司的这一震人之举,成为自己认知媒体和时代风云变化的一个重要风向标。
对今天期刊业现状,业界常说是“盛极而衰”,所说的衰,我持有不同的看法。但“盛极”确曾有过,而且以我的年龄,亲眼目睹过。就西方发达国家期刊业来说,应是指20世纪的中后期,凭着高质量、高收益(发行收益、广告收益以及将品牌多次销售而获得的产业链条经济收益等)和市场延伸全球的国际化发展,期刊曾经前所未有地一度处于平面媒体中的骄子地位。
就中国来说,应是指20世纪八九十年代,由于改革开放后的活跃环境,我国期刊业蜂拥而起,从80年代一烟袋杆插进地里就会冒油的旺产期,到90年代精心打造品牌期刊并勇于到市场经济大潮中摸爬滚打而壮大体量的迅猛发展期。
20世纪末,我国大陆出版期刊已达9000余种,发行总量达30亿册,其中部分佳品,在创意和制作质量上都臻上乘,绝不比国际高端期刊产品逊色,这样的期刊盛况,在我国前所未有。
很可惜,今天看来,这样的“盛极”时代正在过去,并难望再现。这是因为传统期刊所赖以繁荣发展的生存环境,主要指技术环境、阅读环境以及由此构成的市场大环境,正由于人类在高新科技方面的迅猛发展而发生翻天覆地、无可逆转的变化。传统期刊越来越失掉自己保持“盛极”的空气与土壤。虽然凭着长年积累的优势和新技术,新生态发展尚不平衡、不成熟的缓冲期,一些传统期刊往往还会在相当时期继续强劲地生存着,但它越来越难以逃避这世界变化快的惴惴不安心态,并因而不能不对正在到来的“互联网+”新时代做有准备、有远谋的另外打算。
我注意到近年来一些较有影响的国际期刊行业组织,纷纷对名称做了微调,即将“杂志协会”(Magazine Association )更改为“杂志媒体协会”(Magazine Media Association)。这说明期刊业转变长期以来平面期刊为模本的窄观念,正在形成新技术时代的可移动、多终端、时空交叉、与受众互动、视频化的期刊媒体新观念。
今天应是期刊的羽化期,大家正劲头十足地为打造互联网期刊媒体而摩拳擦掌,各种创新实践活动不断。化茧成蝶、翱翔晴空的明天一定到来,期刊人不可妄以一个“衰”字蚀毁了对此的信念。
传统期刊也不可能死。它在数百年间积累的期刊策划、创意以及亲和读者的媒体魅力,永远是一切期刊不可或缺的创业原点。它拥有的质感、触感、占有感和可随时观赏的惬意感,目前都是网络媒体远不可比的。
我曾在西方大城市的一条专售奢侈品的品牌街上,见到过与Burberry毗邻的一家书店,其门面虽不如其他店家堂皇,但进入之后,那多姿多彩的各类图书,那充满艺术氛围的装饰布置,那殿堂般舒适无比的阅读环境,使我不由得想到,无论是读书还是读刊的人,置身其中,都会感到一种无比舒畅的精神奢侈。传统期刊作为普及读物,会越来越逊色于网络媒体,但作为文化瑰宝,作为精神奢侈品,将在人类媒体活动的平台上,永远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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