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在挑选他们想要“围攻”的对象时,总是不乏智慧,常年被艺术圈遗忘的唐纳德·特朗普终于在今年得到了爆炸式的垂青,他那谜一样的淡黄色金发以及屁股般的嘴唇为无数默默无闻的艺术家铺平了成名之路,让他们轻松登顶世界舆论和政治正确的珠穆朗玛峰,只消把这个美国总统候选人放进作品中,就不愁没人吐口水。时至今日,“特朗普艺术”(Trump Arts)已经成为现象级艺术潮流。
至于特朗普为什么受到艺术圈如此令人后背发凉的宠爱,完全要归功于他自己的浮夸特质:这个驰骋商海数十年、来自纽约皇后区的富二代商业巨子,70年代就已经在纽约地产界打出名号,并时不时踏足娱乐产业——和一个超级名模结婚,再和另一个超级名模出轨,一生专爱美丽的年轻女性,并认为35岁是“女人告别性生活的年岁”。
上世纪80年代,特朗普便已经和艺术圈交恶。安迪·沃霍尔说:“我至今仍然讨厌特朗普一家,因为他们没买过我任何一幅画。”
特朗普的自我崇拜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特朗普大厦、特朗普茶、特朗普罐装水、特朗普伏特加、特朗普西服、特朗普自助餐,总之,这个家伙的任何产品都会有让人厌倦的“Trump”字样,他好像不能忍受别人不知道这是他的成就。
另一方面,他通过美国国家广播公司的真人秀节目《学徒》(The Apprentice)取得了巨大成功,14季节目为他带来了超过2亿美元收入。一系列特朗普式格言被抛到观众面前:永远不要承认你失败了,永远不要把错误归因到自己身上,永远不要说你要放弃了,要学会推卸责任,让人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对方的错,你要为自己辩护而不是认栽……
在成为美国总统候选人之后,特朗普的胡说八道达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他最为臭名昭著的言论包括:“墨西哥人都是强奸犯”“禁止穆斯林入境”“她(指他的女儿伊万卡)一直很性感,如果她不是我女儿的话,我会和她约会”……
在他的畅销书《交易的艺术》中,特朗普写道:“有时候你得为你的出格付出点什么。”事实正是如此,但是海量的“特朗普艺术衍生品”似乎并未给这个男人带来过多的困扰,他毫不介意成为舆论中心,哪怕是丑闻的中心,对他来说,默默无闻才是真正的耻辱。
上世纪80年代,特朗普便已经和艺术圈交恶。1980年,传奇百货公司邦威特·泰勒(Bonwit Teller)被特朗普收购,因为他认为“这是第五大道上另一个属于蒂芙尼级别的地段”。而修建特朗普大厦则需要拆除这家老牌百货公司,包括建筑上19世纪末的装饰派艺术浮雕作品。大都会美术馆了解这一情况后,马上要求免费抢修,但被特朗普拒绝了,理由是“抢修浮雕会对路上的行人构成危险”。
安迪·沃霍尔去世之后出版的《沃霍尔日记》描述了一些陈年往事。80年代时,沃霍尔和特朗普经常会在纽约的各种场合偶遇,特朗普便邀请当时已经赫赫有名的沃霍尔为自己伟大的工程——特朗普大厦作一幅画,并承诺会将这幅画挂在最显眼的入口处。最终结果颇为喜人,沃霍尔美术馆的博客这样描述道:“这是一张多层次的美妙画作,由黑、银、金三种颜色构成,并点缀着闪闪发光的钻石光辉。”
沃霍尔对于这次委托非常认真,一共创作了8幅不同的特朗普大厦丝网印刷品(silkscreen),但特朗普在看见这些作品后非常生气,因为它们“颜色不鲜艳”。最终,特朗普一毛钱也没给沃霍尔。沃霍尔日后在日记中写道:“我至今仍然讨厌特朗普一家,因为他们没买过我任何一幅画。”
在静静地躺在好莱坞星光大道9年之后,“特朗普之星”最终迎来了无尽的羞辱。
30多年之后,特朗普和艺术圈的关系仍然“水火不容”,随便翻翻新闻,就能领略到艺术家们是如何厌恶特朗普的。
来自加州的威廉·杜克和布莱登·格里芬用古老的PS技术完成了对特朗普之口的宣泄,他们将特朗普愤怒的脸巧妙地放置在荷兰设计师米克·冯·斯凯恩德尔备受争议的作品唇状小便池后面,而特朗普的嘴正好就是小便池,以供人们宣泄羞辱。
在第11届欧洲当代艺术双年展上,法国摄影师弗兰克·皮尔林邀请参观者吃特朗普头像形状的蛋糕。英国艺术家艾莉森·杰克逊在纽约扮演了山寨版的特朗普,他缓缓地从白色宾利轿车上下来,并对环绕在四周的12位比基尼女郎上下其手。
有“纽约班克西”(班克西系英国著名的街头涂鸦艺术家)之称的艺术家汉克西,在纽约的一幢大楼上绘上“特朗普粪便”,其中特朗普的头发成了完美的粪便素材。艺术家德博拉·卡斯创作了一幅完完全全仿造沃霍尔1972年的作品《为麦戈文投票》风格的肖像,橙色的背景下,蓝脸的特朗普张着嘴露出典型的愤怒表情,德博拉在特朗普的头像下面,用幼儿园儿童的笔触写下了神圣的一句:“为希拉里投票。”随后,德博拉在Instagram上写道,她是怀着敬畏之心发布这幅作品的,并且“这是我正式为人权战线筹款而制作的丝网印刷作品”。
连大自然也不甘示弱,今年8月,英国乡下出现了一棵与特朗普侧面轮廓极为相似的树,网友评论“这棵树显现的智商比那位头上粘着雪貂的家伙还高”。
在静静地躺在好莱坞星光大道9年之后,“特朗普之星”最终迎来了无尽的羞辱,人们拿着小刀在上面刻字、吐口水,尽情挥洒着自己对这位总统候选人的厌恶之情,宠物则将这颗星星当作排便的好去处。而在7月18日,被称为“洛杉矶的班克西”的艺术家“塑料耶稣”(Plastic Jesus)在“特朗普之星”四周围起了6英寸高的水泥,乍看上去就像监狱围墙,上面布满铁丝,并标有“禁止入内”的标语,以讽刺特朗普承诺在美墨边境修筑围墙的政治宣言。
特朗普和裸体似乎有着不解之缘。艺术家伊尔玛·戈尔说:“不管你裤子里揣着什么,你仍然是一个大蠢货。”
20年前,纽约摄影师斯宾塞·图尼克便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创作人体艺术装置作品,在召集数百甚至上千名志愿者之后,斯宾塞让他们脱掉衣服坦诚相见并拍摄富有寓意的照片。他的哲学就是“个人在群体之中,脱去衣服,就会幻化成全新的景致”。
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举办期间,斯宾塞在举办地克利夫兰召集了100名不同种族、年龄和身材的女性,她们全身赤裸,将圆形的镜子举过头顶,试图把光反射进议会中心,看上去就像一场呼唤外星人的集体聚会。而艺术家认为,这些镜子所反射出的光芒,是“进步女性智慧和知识的光芒”。
斯宾塞在官网上愤愤不平,“特朗普让人们以为,仇视女性是没问题的”。所以,这次行动的名称被定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everything she says means everything),以期让人们重视女性的地位,并反驳特朗普贬低女性的言论,包括抵制特朗普公开支持堕胎禁令,并称堕胎的女性应该得到“某种形式的惩罚”的做法。
特朗普和裸体似乎有着不解之缘,艺术家约书亚·摩尔创作的特朗普裸体肖像在比佛利山的朱利安拍卖行拍得了22000美元。等身大小的特朗普,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大肚腩上,淡黄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朝前梳着,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少了睾丸——这件作品名为《没有睾丸的帝王》(The Emperor Has No Balls,同时也意味着特朗普毫无胆量可言)。
特朗普对于这些讽刺和恶意攻击似乎都无动于衷,唯独一个人激怒了他。伊尔玛·戈尔(Illma Gore),这位24岁的女性艺术家,用铅笔绘制了一幅特朗普的裸体肖像,本来这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由于生殖器官的尺寸过小,这位艺术家收到了来自特朗普阵营的法律威胁,声称如果她卖掉这幅画,他们便会提起法律诉讼。
《卫报》为这位留着银白色短发的年轻艺术家拍了一张意味深长的肖像,照片中的伊尔玛抹着血红色的口红,眼神迷离,在她的右眼上有一个明显的淤青,背景则是美国国旗,似乎有意让伊尔玛呈现女性英雄的形象。
这位艺术家在《卫报》发表的文章上写道:“两个月以来,我接连不断地受到唐纳德·特朗普以及他的支持者的攻击,我收到了死亡威胁、强奸威胁以及要求我从社交媒体上移除那张图片的匿名电话,否则他们将和我对簿公堂。上周我在洛杉矶街头散步时,特朗普的支持者上来就给了我脸上一拳……当初在画特朗普这幅肖像时,我就知道如果有一个人会被虚构出的短小生殖器威胁到的话,那个人就是特朗普,但我没想到他会如此较真,甚至会在共和党辩论会上公开维护他的尺寸。”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的性别、力量或者地位并不是由我们的生殖器大小来决定的。”这位画家用这样的方式诠释着她的理念,“因为不管你裤子里揣着什么,你仍然是一个大蠢货。”
评论家认为艺术中的裸体形象永远更吸引人,所以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我们也不难注意到,相当一批“特朗普艺术”恰如其人——粗鄙不堪。除了各式各样的裸体形象以外,特朗普大便、特朗普屁垫之类的“艺术创作”层出不穷,我们很难想象这是一群极力反对他这些可鄙特质的人的所作所为,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一部分艺术家和特朗普算得上携手同行。
另一方面,在特朗普铺天盖地的荒唐行径中,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这位纽约客极度地政治不正确甚至欠揍地“诚恳”。在民意调查中,特朗普的性格从来没得过低分,在听了太多的外交辞令——说了一百句等于没说的完美政治宣言后,一部分美国民众想要来点不一样的,这也是特朗普的拥趸们最为津津乐道的一点。
特朗普从不为自己感到害臊,他毫不掩饰自己拙劣的艺术品位(前提是他觉得自己品位很好),大大方方地向《学徒》里的学员展示自己位于特朗普大厦66楼的三层豪宅,这个由24k黄金、青铜和大理石铸成的仿路易十六风格的梦幻宫殿里,不乏艺术名作,比如雷诺阿名作《包厢》的仿制品、全家福画像以及天花板上的阿波罗壁画,等等。
但最终,特朗普还是没干得过那些狡猾的艺术家,这些人用突破天际的政治正确让特朗普成为艺术圈中远近闻名的臭狗屎。然而主题先行、千篇一律的投机式艺术创作,不禁让人对艺术家们的独立思考能力产生一点点政治不正确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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