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认知盈余”者通过社交平台与人分享,并获得收益的知识分享运动正在崛起。
4月1日,知乎推出“值乎1.0”,用户可将值乎消息分享到微博和朋友圈,被打码的关键信息需要付费才能观看,一时刷遍朋友圈;5月14日,知乎推出实时问答产品“知乎Live”,某些领域有特长的专家或大V可以创建特定主题、特定时间的Live并设置门票价格,用户支付门票后,就能入群与答主沟通。5月15日,果壳网上线了后来红遍社交网络的付费语音问答产品“分答”,在“找人”一栏有这样的分类:“这些年你关注的知乎大V。”有网友说:这就是果壳向知乎约架的信号啊!不管知乎是否乐意,64个知乎大V在5月15日那天高高兴兴地聚集在了分答上。
百度做了那么多年免费的“百度知道”,如今也想在知识变现上分一杯羹。让人唏嘘的是,值乎与分答的上线都先后刷爆了朋友圈,但几乎没人注意到百度在4月8日就推出了付费交流平台“问咖”。最近,百度公关太忙了。
当“认知盈余”碰上“分享经济”,一场知识付费运动就在互联网上轰轰烈烈地干起来了。
今年6月,马化腾在新书《分享经济》中,把“分享经济”定义为公众将闲置资源通过社会化平台与他人分享,进而获得收入的经济现象。
闲置资源表现为闲置资金、闲置物品以及闲置时间,通俗说,就是闲钱、闲物、闲工夫。人们可以有偿分享闲置的车辆、房子,也可以有偿分享作为知识财富的认知盈余。据《认知盈余》作者克莱·舍基(Clay Shirky)的说法,全世界受教育人口每年有累计超过一万亿小时的自由时间,如此巨量的认知盈余,以某种方式利用起来,可以产生超乎想象的巨大价值。
当“认知盈余”遇上“分享经济”,一场知识付费运动就在互联网上轰轰烈烈地干起来了。人们突然发现,知识、经验、技能也可以充实自己的荷包。《每周工作4小时》作者蒂莫西·费里斯(Timothy Ferriss)说:“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学习那些冗长而枯燥的知识上面呢?如果我想要知道某些知识或信息,我可以去咨询这个领域最优秀的专家,他们能给我最专业的指导和建议。我只需要向他们提出问题,花上几分钟或一小时的时间。”
中国的分享经济正步入黄金期。尼尔森2013年的调查显示,94%的中国受访者都喜好与他人分享,排名榜首。尤其是90后,他们更愿意为专业经验和生活解决方案付费,希望有专业的人告诉他“去北美留学和去硅谷找工作”或者“互联网时代创业”的事情。他们不会再为了省一场电影票的钱,而在家里等着电影片源来下载,因为他们希望第一时间看到最新上映的电影,并且享受3D影院更酷的视听效果。他们不再为了一款标价1.99元的手机App而去破解手机,因为他们不想在玩游戏时还要被垃圾广告骚扰。他们也不再随便从网上下载泰勒·斯威夫特的新专辑,因为他们知道iTunes上能够第一时间付费买到高品质的专辑。
认知盈余与付费经济的矛盾在于,可以批量提供时间盈余的所谓行家,多半可能是认知不盈余的混子。
在花样百出的付费问答产品争相上线后,人们不禁要问:专业人士头脑中隐藏的信息究竟值多少钱?对这个问题,知乎Live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交出了一份成绩单:上线47天里共举办了132场Live,总收入超过200万元。而另一边,分答上线的42天里,1000多万的微信授权用户创造了1800万元的订单金额,付费率是43%。在首次亮相这一战上,分答以“优等生”的成绩站在了镁光灯前,并获得了上亿元的融资。
黄山是资深美酒达人,在威士忌和清酒圈是大V级人物。一个月前他就在值乎、知乎Live和分答上开设了以“大山”为名的个人专栏。在值乎上,他回答了5个问题,获得135.5元的收入,并有将近2万人的关注;6月,他在知乎Live开过一场关于清酒的Live,以19.99元的价格售出206张门票,当场收入4118元。然而,黄山在分答里的人气就显得冷清很多,尽管是10元一次的低价,他也只是回答了3个问题。黄山说他现在基本不用这几款产品了,因为日常繁忙的工作让他实在挤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回答问题。
知识市场需要的是延续性,而不是短暂的爆款,过后就被人们抛诸脑后,但像黄山这种低黏性的优质大V并非少数。有调查发现,维基百科中,是最有时间的用户而不是最有专业知识的用户贡献并维护了最多的词条。认知盈余与付费经济的矛盾在于,认知盈余的行家往往时间并不盈余,而可以批量提供时间盈余的所谓行家,多半可能是认知不盈余的混子——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无可避免。
知识付费的时代刚刚开始,付费问答的商业模式已被大肆讨论,有人已小有收入,有人还无法接受。果壳和知乎两大知识社区是这次知识付费的开拓者,虽然周源和姬十三在接受采访时都不愿意对对方的产品作出评价,但两人都表示十分看好知识付费的前景。知识付费已经是共享经济中兵家必争之地。
分答 十天造出来的爆款
文/郑依妮
一个估值1亿美元的产品,是如何在几分钟内决策,10个人用10天做出来的?百度一下就知道了,为什么我们还花几十块钱上网问一个问题?“知识就是力量”被分答改写成“知识就是金钱”。
分答一炮而红少不了王思聪的功劳,王思聪在分答上线最早期注册了账号,回答了 32 个问题,收入26.8万元。随后各路明星如章子怡、柳岩、叶璇、佟大为、海清等陆续加入,粉丝效应引爆了分答。果壳网创始人姬十三也是答主之一,他给自己标价49元一个问题,至今回答了52个问题,收入1.5万多元。
分答产品总监朱晓华说:“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想到会走到今天这样红。我们投入了10个人,花了10天时间,用了非常小的代价,拿出很简陋的产品来测试,然后大家接受了。”
朱晓华是说服姬十三做分答的人。在做分答前,朱晓华在看凯文·凯利的《必然》:“里面有个观点——在人工智能搜索引擎高度发达的时代,比起如何解决问题,如何提出一个好的问题更有难度。这句话触动了我,这也是分答的缘起。”
两年来,果壳团队一直关注AMA(Ask Me Anything)这种新型问答社区,美国去年上线的Wislike和今年上线的Tiptalk都有很高的人气。今年年初,微信朋友圈被付费才能看清晰图片的应用刷过屏。这些模式综合起来,就是分答的雏形。
付费文字问答产品“大弓”在今年2月上线后,朱晓华心里越发迫切,他带着想法,在一个下午找到了姬十三。姬十三思考了一下,当机立断:“那就做吧!”整个决策前后只花了几分钟。在策划之初,除了有人愿意付费,姬十三还考虑到要有“病毒式传播”效应。姬十三定了调子:“玩法就是你付费问我,我语音回答,内容其他人可以偷听,偷听时双方分成。”
一开始果壳并没有投入太多的精力去做这件事,朱晓华抱着“只是一次试水,反正成本也不高,失败了也没关系”的心态,当天下午就挑了一个前端工程师、一个后端工程师、一个设计师,加上姬十三共四个人,租了王小山的四合院,专心研发产品。
回忆起研发产品的那十天,朱晓华说:“整个团队的创作状态特别放松,也很high。很多灵感是在大家吃饭的时候碰出来的,微信群聊天时也搞出很多梗。当时大家都觉得是在做一件好玩的事情,没什么压力。”朱晓华希望这个产品更好玩一点,于是他们在里面埋了很多梗。一开始“分答”的名字叫“吱付宝”,里面有一句话是:“这是一个由百度钱包赞助的支付宝团队,只能用微信支付。”“就是闹着玩儿的。我们的‘偷偷听’功能最开始叫‘旁听’,‘旁听’给人的感觉有点过于正经,鉴于果壳一直以来都是强行科普无节操的调性,有人提出把‘旁听’改为‘偷听’,随后又有人提出来‘偷偷听’更生动。”
由于在做这个产品时并不确信它能成功,所以从一开始这个十人小分队的策略是MVP,也就是Minimum Viable Product(最小的可行产品),用快速迭代的方式去验证分答的假设是否成功。朱晓华说:“我们一开始判断语音的形式不属于核心体验,可能是附加的用户体验,在产品刚上线的阶段并不重要,所以我们决定用最简单的形式面对大家,于是就有这60秒。后来我们在发布会上突破了60秒,增加了追问功能。”
作为一个基于微信公众号的轻量级产品,分答很快被开发出来。一周之后,分答在果壳公司内测了一天,多是“你觉得公司哪个同事最帅”之类的问题,果壳的员工玩得不亦乐乎。第二天,姬十三立马决定把产品正式上线。
果壳积累了五六年的行家人脉以及王思聪、章子怡、柳岩等大V的粉丝效应一下子引爆了分答。很多人都开通了分答,希望有人付十块钱问自己一个问题。
姬十三看到了商业化的曙光:“我们不再是先免费地做很多内容,再让用户来交易。果壳正在积极寻找知识商业化和货币化的方案。”
曾经,人们获取信息的方法就是“百度一下”,内容免费且获取方便。为何人们愿意放弃免费的搜索引擎而去付费寻求答案呢?免费信息与收费信息的价值区别体现在什么地方?
在姬十三看来,这是“知识与‘知识的知识’”的区别:“有些知识是公共的,具有传播性;有些知识是私人的,具有针对性和唯一性。一个知识出现在合适的场合,通过合适的人和合适的方式传递出来,它就变得有价值了。比方说喝咖啡,咖啡的原理、分类等信息在网上都是免费的,它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在那里,也许不那么生动,你读起来要费很多力气。如果我是咖啡制作的学习者,我到了一个培训的环境,这个课程可能需要收费几百块钱,但有个魅力十足的咖啡师,他花了一个小时耐心地讲解,虽然讲的内容网上也有,但在此时此刻的环境里,他用他的方式讲述给我,我还可以不断地去询问。前者就是一个知识,而后者属于‘知识的知识’。”
姬十三说:“今天大家看到的分答只是果壳试验的一个方向,未来形态可能会发生很大变化。分答上人们见个面可能不容易,未来我们把VR技术加入付费问答中,戴个眼镜就如身临其境,让对方与你 ‘面对面’沟通并解决问题。分答的这两个月真的只是刚开始而已。”
(实习生牛炎鑫对本文亦有贡献)
知乎Live
把知识售卖变成一场直播
文/郑依妮
知乎Live在上线后的47天里,已经进行了132场关于知识分享的Live,几乎场场爆满,有人甚至吐槽知乎Live一票难求的程度堪比春运。
成立6年,知乎捧红知识界众多大V,但大V们都无法直接在知乎里赚到钱。那还是一个免费为王的时代,产品经理们尽量避免因产品付费而掉粉。“你若要人自掏腰包为知识付费,那根本没人会理你。”知乎创始人兼CEO周源回忆起三五年前的情形,那时没有人敢向提问者收费。
一直到今年年初,网民的信息消费观发生了变化。周源说:“最早的上网,人们叫做‘冲浪’,那是一种无目的、随意浏览信息的行为。这两年,信息消费开始发生变化,人们越来越多地带着某种明确的目的上网,希望从互联网中获得有用的信息。因此,信息越来越有价值。”
有价值就会有价格。周源决定在朋友圈试验,看看网民会为知识付多少钱。
4月1日是愚人节,知乎在凌晨上线了值乎——一款付费问答产品。这个产品虽然是灵光一闪的产物,但自带愚人节特效,刷了一天屏。它会提示你:“谁谁谁有一条价值×元的消息。”你的朋友发来的这条信息在关键点上打了马赛克,比如“我有搜狗CEO王小川的微信号××××”,比如“90%的创业公司都在这件事情上栽过跟头,包括知乎。这件事就是:10元刮开” 。发布该信息的值乎用户“Fenng”在4月3日15时30分赚到了5150元,有515人花了10元看到答案后,表示“值得”,也有377人花钱看到答案后觉得有点“坑”。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注册商标。不过,值乎内测期间赚钱最多的是某经纪人曝出的某男明星的微信号,一天净入13146元。在看完答案后,你觉得“值”,钱就转到发布人的微信账户;如果觉得“坑”,钱会直接捐给值乎程序员买格子衬衫。
这场朋友圈秀很快引起“花这几块钱买一个人尽皆知的答案值不值”的冷思考。周源也肯定了“值乎”是知乎商业化的尝试,甚至树立“月流水20亿元人民币”的高远目标。谁会为知识付钱?
周源说:“比如,当你希望去某地旅游时,你会提前上网查找攻略;当你有意向购买汽车时,你会上网查找哪款车更适合你;当你想买入股票时,你会上网了解哪只股票更有投资价值……如果不愿意在互联网上浪费时间,大海捞针似地寻找一个模糊的答案,你可以付费让这个领域的专家为你的问题进行专门解答。”
周源称之为“互联网+知识”服务。
周源是虾米音乐软件的付费用户,他认为每个月花几块钱去享受无损音质是一件十分划算的事情。他身边和他一样的付费用户越来越多,他相信人们愿意为有品质的服务付费。周源凭着对市场趋势的判断和对自身品牌的信心,一拍桌子,知乎Live就出来了。他要把知识分享做成一场Live。
5月16日,知乎发布实时问答产品知乎Live。两款产品上线时间间隔之短、节奏之快,让人感觉这不太像知乎以往谨慎的风格。知乎Live上线后,果然不负周源所望。6月1日,李开复在知乎Live做了一场200人的在线分享,主题是解答关于创业的困惑。尽管一张门票高达499元,是知乎Live目前开过的最高门票价,但门票仍在瞬间被一抢而空。开场后,所有人进入了一个热闹的“群”,各种提问与讨论开始刷屏,李开复用语音具有选择性地回答大家的疑问,整场Live活动持续一个多小时。当晚,李开复的Live收入将近10万元。
知乎提供的数据显示,从5月16日上线开始的47天里,知乎Live已经进行了132场关于知识分享的Live,并且几乎场场爆满。有人甚至吐槽知乎Live一票难求的程度堪比春运。这47天,知乎Live的交易总额达202万元,场次最密集的时候,一天有十几场Live在线进行。Live主题的跨度也很大,从“你所不了解的银行IT”到“十月怀胎,准妈妈也可以轻松做”,从“买二手车前,我们需要知道什么”到“评香师与关于香气那些事”,从“在珠峰跑步是怎样的感受”到“为什么你的商业计划书(BP)没人理”,每场参加人数少则几十人,多则四五百人。
从值乎1.0的刮刮乐版本,到值乎2.0的语音化,再到知乎Live的实时付费问答,周源实现了分享知识的多场景转化。有些人在Live结束后,把自己的知乎专栏贴上去,后续还可以问。在知乎上,并非人人都能够发起Live,知乎Live的付费变现也会激励用户在知乎站内积累经验。
一句话的回答到底值多少钱?这是周源要思考的,也是付费用户在付费前要接受的风险——可能出现信息不等价。多年以来,知乎大V们在网站上用心撰写并回答的优质长文尚未被付费,而短短的一段语音内容就可以收费了,这也是很多知乎用户的不解之处。周源回答:“对于生产者来说,有些内容倾向于传播和沉淀,这些信息可以免费;另一些是个性化、服务类的内容,对回答者有更高的要求。这两种场景都非常有价值,都是优质内容。我们在专栏上开通了赞赏功能,读者也可以赞助。”
面对分答、问咖等付费问答产品的竞争,周源说:“不是谁要取代谁。知识共享这个圆要划得更大一些,从行业来看,要有不同的形式和产品。归根到底,这个市场是否繁荣取决于其供求关系是否足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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