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上海一趟，主持梁朝伟和刘青云、尔冬升在复旦大学的讲座。

我属兔，玄学家早已提醒我今年“犯太岁”，时运不济。果然，近几个月一连主持了几场演讲，好巧不巧地都坐在超级俊男旁边的座位上：先是吴彦祖，再是古天乐，再来是黄晓明。哎哟，好了，这回轮到梁朝伟。任谁坐到这些帅哥身旁都会显得“相对地丑”，而且，观众们的眼睛以及摄影机都只会瞄准他们而无视我，令我“个人感受”非常不良好。唯望兔年快点结束，到了明年，让我坐在葛优、冯小刚之类才子身旁，相对之下，我便变成“梁朝伟”级的文化人了。

咳，说回正经的。到了上海，住在外滩旁边，当然趁着清晨好天气出门闲逛。外白渡桥旁有一幢建于上世纪20年代的中国邮政局，附设邮政博物馆，早上10点踏进去，其实有点不合时宜。博物馆的管理员肯定没想过这个钟点会有人，愕了一下，本来翘着二郎腿，挖着鼻孔，立即坐直，稍稍保持礼仪。这个城市，如张爱玲所说，到底是上海人，再糟糕，也有条底线。

在邮局里，迎面看见一位六十来岁的妇人，她刚填完一张表格，问一位女职员该把它放进什么地方，女职员给她指示了，她也做了，女职员竟然大声地、用戏剧化的声音说：“对！你做得真对！你很聪明！”

妇人很开心，轻轻点头，慢慢离开。我忍不住笑了笑。女职员想必是背熟了邮局的“服务守则”，按规定随时随地给予顾客鼓励和表扬，可是她的语调和表情都极生硬，确实像背诵台词，不带半点感情，有几分似日本百货公司的机械人说“多谢光临，欢迎再来”。但也总比臭起一张冷脸好得多，或许内地的进步，向来是点点滴滴，急不来，先从台词开始改善和友善，台词背诵得多了，希望能够“戏假情真”和“弄假成真”，到最后，变成真诚的善意。对于内地，可以抱持乐观，尽管尺寸没法太大，一点点，已是好。

在上海匆匆四天, 在回程的航班上读报知晓内地名牌店把旧手袋翻新出售，忍不住哈一声笑出来，只因深有所感。话说此番于工作之余抽空逛了一下某些时装名牌店，发现除了价格比香港贵了三成以上，款式更是“独特”，也不是不时髦不潮流，但总令人觉得时髦和潮流得来略带“娘味”，跟经常在时装杂志上看到的最新款式颇有距离。于是不禁揣测，名牌公司是否为了配合中国暴发户们的固有口味而推出某些奇异设计，否则会担心卖不出去。

甚至连服装质料也似稍逊于香港或日本或其他欧洲城市。在内地购买名牌，随时会用全世界最贵的价钱买回最不堪的商品，此等所谓名牌，尽管不是Made in China，却是Made for China，“名牌”之誉，十分可疑。所以即使名牌店把旧手袋翻新出售，只要那些手袋的“名牌血统”够纯粹够正宗而不是Made for China，消费者的收获满足说不定仍比购买全新的“为中国制造”货品来得好来得强。

然而真正令我感受深刻的倒不是名牌货品，而是酒店，上海的半岛酒店。上海有两间半岛酒店，一间真，一间山寨。真的就只叫半岛，在中山东路一段之上。山寨那间叫做“恒升半岛国际酒店”，在吴淞路上，号称五星，但看似只有三四星，门外竖着大大的招牌声明有桑拿浴室和棋牌房，人间气息非常浓重，跟正牌半岛的不吃人间烟火是两个世界。或正因如此，也或因我看上去亦是人间气息极重，每回搭的士如果只说一声“去半岛酒店”，司机五次有四次把我直接送到山寨半岛，令我哭笑不得，颇有喜剧感。幸好两间酒店相隔不远，绕个弯，再开两分钟，便已回到正牌半岛。

正牌半岛面对外滩，早晨看江，晚上看灯，景致当然是动人的。可是早餐质素却是我在不同城市所住过的半岛酒店里最差的，选择少，味道劣，咖啡淡如白开水，餐具亦是明显地污渍斑斑，根本没洗干净没抹明亮。我忍不住了，找经理来投诉一番，他哑口无语，唯一能做的是道歉和答应改善。

改善？我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我肯定不会再去住了。如果你发现上海正牌半岛改善了，麻烦通知一声，让我知道，心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