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之服硫黄,一病讫不痊。微之炼秋石,未老身溘然。杜子得丹诀,终日断腥膻。崔君夸药力,经冬不衣绵……”这是白居易写的《思旧》,整首诗带着浓郁的幸灾乐祸,老白说他的四个朋友没事得瑟吸毒,以至于“或疾或暴夭,悉不过中年”。退之、微之、杜子、崔君分别指韩愈、元稹、杜牧、崔玄亮,四人是嗑药骨干,Fierce4,简称F4。
唐朝的吸毒风潮源于魏晋,所用的嗨药即“五石散”。这世界有太多的郁闷和误会,就像蓝色药丸伟哥最初用于治疗心脏病,用的过程中却发现了今天的用途;五石散最初用来治疗伤寒,谁想大名士何晏调整了配方变成了称霸魏晋的全民嗨药。
五石散配方是紫石英、白石英、赤石脂、石钟乳、石硫黄,辅药是雄黄、黄精、饵术、合欢、曼陀罗。具体怎样炼制不清楚,但成品药吃下后,惆怅、忧郁、郁闷、恐惧、忧愁、慌恐、难过……统统消失,整个人飘飘欲仙。何晏说“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总结下来三个字:爽爽爽,把“爽”字的“大”去掉剩下的是××××。这药确实可以×××,且看主要成分的医药功效:石钟乳治阳痿;白石英治阳痿;石硫黄治阳痿,吃这东西能让“口”字变成“凸”,作为男人我可以理解;但剩下的赤石脂治崩漏、紫石英暖子宫,这是把“口”变成“凹”——努力想,终于明白了,这东西合在一起就是凸和凹两字叠加嘛,什么字?——日!原来如此。
五石散遂疯狂流行,迅速成为魏晋上流社会时尚用品。何晏、王弼、嵇康、阮籍、王导、谢玄、谢灵运、陶渊明……诸多名士无一免俗,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在信里不厌其烦地讨论如何“服散”。穷人吃不起但不妨碍参与热潮,玩模仿秀——穿个破衣服噗通一声倒在街上开始喊叫“好热好热,我药效发作了”……满街打滚好像集体上访,城管不来绝不起身。五石散嗨得全民皆飞,个个认为自己身上长翅膀,拎个棉花弓子就能装丘比特。飞着飞着毛病就出来了,这东西就是毒药,药效一发,全都摔下来,大头冲下摔得脑袋挤进了肩膀,叹号“!”变成“l”。余嘉锡在《寒食散考》说:“以为其杀人之烈,较鸦片尤为过之”,“自魏正始至唐天宝,五百年间,死者数十百万”。
这药的副作用太大了,吃下后要仔细调理,一定不能静卧,要走路,并且要别走边喊,据称“行散”不走不喊会被憋死。于是名士们满街乱窜鬼哭狼嚎,以至于东晋街道办事处辞掉原来的小脚老太太直接聘用他们,播放通知的大喇叭都拆了,反正这些家伙个个重金属嗓子,嚎叫起来响彻云霄。陶渊明先生是代表人物,“登东皋以舒啸”明显描述的是嗨完发药的情形。
五石散别名“寒食散”,本是治疟疾用,药性偏热,服用后全身酷热难当,必须以阴寒食物抑其燥火:“寒衣、寒饮、寒食、寒卧,极寒益善。”只有这种极度深寒才能把药效发出去,先热后凉冰火两重天,相当于孙悟空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出来之后必须钻进西门子冰箱。必须这样,若不降温人会烧成灰,火葬场没生意做。为了彻底降温,更狠的方法是泼凉水,西晋大学者裴秀最爱用这招,可惜有年冬天太冷活活泼死了。一层冰里面裹着他,远看像夹心冰棍,近看像水晶棺材。
更过分的是服药后身体毛细血管变得脆弱,皮肤稍碰就出血。洗浴中心是不会上市的,搓澡对他们来说就是活扒皮,害得周扒皮师傅带着一群鸡黯然下岗去了高玉宝家。不仅如此,皮肤脆弱到必须穿柔软宽大的旧衣服,脚穿宽松的木屐减少摩擦。常年不洗澡不洗衣,身上长满了活蹦乱跳的微生物,脱下衣衫星星点点的虱子布满黝黑的身体,活像星象图。这里是双鱼,这里是摩羯……哎,狮子座那个虱子你怎么跑到人马座那里去了?
如此这般有人受不了,研发出不用马拉松和冬泳降温的药方,《隋书·经籍志》记载了一堆解药,其中一方,“以侧柏为君药、佐以大黄、黄芩、黄连、芒硝,兼以当归、芍药,可解散”。管不管用我不清楚,但想到一堆毒药在肠胃里折腾,实在替他们难受,毕竟他们是晋朝的胃,没有经过我们现在毒奶粉、毒大米、毒火腿、毒生姜等的历练。顶得住吗?
评论
下载新周刊APP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