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跨年倒数庆典,国际传媒再度把香港选为“全球第一”,但不知道排行榜的评估指标除了烟火景色够艳丽、城市景观够璀璨,还包不包括人群聚集与疏散时的方便程度?如果后者包括在内,香港想不名列榜首也很难。
香港的“城市秩序”其实冷静得有点病态,而背后到底包含的是“理性”抑或“压抑”,是很值得探究的集体情绪。不管是悲壮的追悼集会也好,激情的政治抗争也罢,时间到了,地铁巴士小巴挤满人,都准时现身,举横额,拉布条,喊口号,仿佛照剧本般演出如仪;然后,时间又到了,除了极少数的热血分子,其他人等如期离场,地铁巴小士巴再度挤满人,去吃宵夜了,去吃糖水了,刚才的悲壮与激情宛若烈阳下的水珠顿然蒸发,不见了,不留痕迹,一切回复寻常状态,人们井然有序地回到现实。大家都既是观众亦是演员,散场了,两个身份都放下,重回人间。
节日的庆典亦是如此。亦像是依时依候登场“演出”,按照剧本尽兴投入,然后离场,重回日常的生活秩序。各类交通工具像健康的血管把血液顺畅地运输传转,很快地,通常不需半小时,人潮散尽,场面恢复如常,仿佛刚才根本没有什么庆典发生过,春梦无痕,只等下一场春梦再临。
所以在香港欢度跨年几乎是一桩没有负担的事情。不像在北京或上海,似是1942 年的大饥荒,更像是1937年的大逃难,千万个人头堆砌出一道人肉万里长城,挤在天安门广场或黄浦外滩,万里长城永不倒,只是挤着,挤出个地老天荒,挤出个垃圾满街满谷。至于疏散离场,更是恐怖万状,不管是挤进地铁或巴士,都要等半天,回到家里,心力交瘁,除非你有着十八二十二岁的精力无限,否则必感虚脱,适才的感官快乐尽遭抵消。
台北稍佳,所以被国际传媒排于第三名,但人群的聚集与疏散仍然比不上香港方便。唯一胜于香港的想必是街头的“人肉景象”。台北辣妹都很敢露敢穿,不止是跨年庆典,其实在任何公众活动上,皆可见到一群又一群的辣妹上穿胸罩、下穿热裤,每个人都比干露露更干露露,站在公众地方,劲歌热舞,自娱娱人。她们并非为了车马费而来,更不志在交上什么富二代官二代男朋友,而就只是,喜欢这样穿,喜欢露给大家看,喜欢用身体向世界发出豪迈宣言,挑逗世界也挑衅世界——“爱拼就会赢”的台式精神往往透过台湾女子的街头打扮展露无遗。
伦敦、巴黎和纽约的跨年活动其实远比亚洲逊色,但毕竟是洋地,西洋新年是他们的,站在街头,四周挤站着喝得半醉的来自五湖四海的男孩女孩,或欧美世界,或中东地域,或东方异乡,都来了,大家互相以南腔北调的英语倒数迎新,并互道Happy New Year,催化了一种国际化的想象刺激,是另一种不可取代的温暖。
唯一的担心是,洋城市的街头醉酒闹事冲突总是常见,洋人喝得满脸通红,跑到你面前胡说一些侮辱性语言,你听不懂,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颇让人感到尴尬和讨厌。而且城市的地面到处是呕吐的污垢,臭气冲天,令欢乐气氛大打折扣。
所以呢,嘿,说来说去我这个香港人当然同意国际传媒的评点排名,跨年庆典,香港最好。所以每年跨年,我都出外挤在人群之中吶喊倒数,年年都不例外。或许有星或许无星,但身处这全球首位的跨年城市,如果你只懂得或只能窝在家里看电视剧或光盘电影,well,这当然是一种个人选择,却大有遗憾。
这个城市在召唤你,出门最好,别宅在家,出门看个究竟,把愈来愈有可能失去特色的香港城市看个一清二楚并且牢牢记在心头,也算是在这城市活过一场,也算对得起这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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