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金柏尔给描述农耕生活的自传取名为“The Dirty Life”,不过中文版书名成了“我最好的作品就是我的生活”,在书中,她毫不掩饰地展示自己的失落和崩溃。
13年前的克里斯汀·金柏尔,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个典型的曼哈顿东村女孩”。1994年从哈佛大学毕业后,她一边教创意写作,一边为杂志和旅行指南担任自由撰稿人,在纽约市中心拥有一间单身公寓。和很多都市女郎一样,她不怎么会做饭,冰箱对她而言只是储存空间,里面放着狗粮、一瓶伏特加和曼哈顿黄页。
克里斯汀在31岁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2002年7月,她开了6小时的车,到宾夕法尼亚州采访一个名叫马克的有机农夫。令她难以置信的是,马克跟她匆匆握手后就忙农活去了。他承诺晚上回来接受采访,并建议她“不如给花椰菜松土”。这还不算完,到了傍晚,马克请她帮忙杀猪——要知道,她吃了13年的素食,此前从没见过屠宰动物;而且,她身上还穿着一件Agnès B.的白衬衣!但身在农场不帮忙怎么都说不过去,最后,她帮助马克杀掉了那头叫布奇的猪。
她对马克的评价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也是她见过的“生活方式最健康的生物”。他们很快坠入情网,马克向她求婚,并希望她跟他一起寻找一片土地,一个能够让他们共同建造一个农场、一个家的地方。克里斯汀对“家”曾这样憧憬:有一间房子,有青草的气味,有晾在绳子上的床单,有一个在喷洒的水中跑过的孩子。在认识马克之前,她觉得这个梦想可望而不可即,但在认识马克之后,梦想唾手可得。
2003年9月,经过一番波折,他们得到了位于北纽约爱瑟农场的免费租约。带着1.8万美元积蓄,也带着对未来的兴奋和不安,克里斯汀和马克开始了农耕生活。“有时我会想我怎么会来到这里,作为某人的妻子,来到北郡一个古老的农舍中。我有时仍然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剧中的演员,真实的我在外面流连到凌晨4点,穿着高跟鞋,拿着手包;而剧中的我凌晨4点就起床了,穿着牛仔裤,拿着多功能工具刀。包围我的不是城市的声色犬马,而是500英亩田地。”
马克想创建的,是一个CSA模式的农场。CSA指“社区支持型农业”(Community Supported Agriculture),始于日本,上世纪80年代经由欧洲传到美国,人们只要预付一定款项即可成为农场的会员,农场则抛开一切中间商和市场,直接向会员提供所收获的作物。不仅如此,马克还希望像阿米什人那样用传统方式耕作,不用杀虫剂,也不用除草剂,大部分工作由马来完成,而不是拖拉机。
在开始经营农场之前,克里斯汀对可能面对的艰辛一无所知。她带着一种文学的、浪漫的想象看待务农这件事,而且认为以自己的教育背景和丰富阅历,“务农这种简单的事不可能难倒我”。她后来发现自己错了:尽管读过很多书,去过世界上很多地方,在鸡尾酒会上谈笑自若,但在体力劳动面前,她弱爆了!“我的一生从来没有这么脏过。农场的活儿总是脏的,而且超出了我以前对于脏的定义。”她从城里带来的衣服,在农场几乎派不上用场,以前她珍爱的“第一次约会专用衫”——一件黑色V领羊绒衫不仅沾满干草,肘部还磨出了两个洞。
最后,她给那本描述自己农耕生活的自传取名为“The Dirty Life”(“脏的生活”,不过这书出中文版时,书名改为法国画家杜尚那句著名的“我最好的作品就是我的生活”),在书中,她毫不掩饰地展示自己的失落和崩溃:她抱怨马克的CSA构想,“可以说是大胆的,也可以说是愚蠢的,取决于你喜不喜欢冒险”;不过她也确信,自己一生中从来没有对一件事如此上心。在她垂头丧气的时候,马克就会安慰她:“务农是我的艺术。”她承认,农场就是农人的表达方式,也是农人的世界观。这也使克里斯汀和其他农人变得不同:她是一个文艺的农人,会觉得自家养的牛像苏珊·桑塔格,还觉得务农像谈恋爱一样,你怎么去经营,就会得到什么样的收获。
“有时候务农足以让你哭泣。但多数时候,我每天早晨醒来,都会感激我发现了它,其实是不小心遇见了它,并嫁给了一个跟我有同样感觉的男人。”如今,爱瑟农场有了100多个会员,会员每年付2900美元,就可以得到农场提供的肉、蛋、奶、枫糖浆、谷物、豆子、香草和多达40种的蔬菜。马克夫妇生了两个女儿,两口之家变成了四口之家。“它(农耕生活)给你丰厚的回报,不仅填满你的地窖,也滋润了你干涸而杂草丛生的灵魂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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