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旅客,我们抱歉地通知,您乘坐的航班由于……”
令人害怕的通知还是来了,女声固然温和甜美,产生的效果却冷酷无情,高分贝的循环广播轰炸着你的耳膜,延误的事实一旦在脑子里散开,所有恶劣情绪都在瞬间孵化。
你意识到接下来的转机行程、接机约定、会面时间等一连串计划,都将如推翻的多米诺骨牌,都要因为这个不属于个人失误的原因而更改。你的焦虑无处遁形,原本只是让脊柱感到缺乏舒适的金属座椅,顿时如坐针毡,邻座熊孩子的笑闹也冲破了你的容忍限度,以致望见孩子家长脸上纵容的神情都让你怒不可遏。
等待如此可怕,更可怕的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生命中总有一段段无所事事的时光,但绝不包括被动地浪费在机场里。
这个银灰色框架、落地玻璃幕墙、铮亮大理石地板的人工环境,刚才还在向你展示现代生活的节奏和气息,现在却成了笼罩你的庞然怪物,你闷了一个又一个小时,等公交车的经验让你不甘心离开,何况这里也不是公交站。累积的时间叠加着你的愤怒,愤怒打出去却碰上棉花,航空公司推给机场,机场推给空管,空管推给天气,一个电话就能让飞机起飞的大佬只出现在传闻和新闻里,此刻你能找到的只有地勤或空乘,对于延误他们和你同样无辜并且无助。
各种谎言和不信任把文明的你逼得满腔戾气,困兽之斗的结果是自认倒霉。你无法出发,当然也无从抵达。机场于你,成为一个悬于城市之外的孤岛、被时间和空间双双遗弃的飞地。
“假装在国外”的你,必须面对巨大现实落差的国内机场。
并非所有机场都面目可憎。连续多年被评为全球最佳的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精致、舒适,一如这个国家流露的气质。除了有游戏室和24小时影院,从T1 到 T3航站楼,分别以仙人掌、梦幻花园、兰花、向日葵和蝴蝶为主题的五大花园,展示着美不胜收的热带岛国风情——在超过一千只蝴蝶都能怡然自得的生态机场,还有人会感到无聊苦闷?
高冷的航空公司在这里也格外善解人意,时常举办一些旅游体验活动,比如新西兰航空曾在T3还原电影里霍比特人居住的村落,让旅客们惊喜地过了一把瘾。
如果你不满足于浅尝辄止,世界上还有多家设有博物馆的机场能够满足你的探索欲。荷兰甚至把国家博物馆搬进了阿姆斯特丹机场,无需入境手续,你就能饱览欧洲洼地黄金时代的珍品。此外,仁川机场有汗蒸桑拿,北海道新千岁机场有天然温泉,在伦敦希思罗机场,你能享受到米其林名厨烹饪的大餐……
杂志图册足够精美,文章信息量足够丰富,可轰隆的引擎声还是打断了你“假装在国外”的想象,起飞的是别人的班机,你只能继续等待。你不得不承认现实和想象的落差如此之大,没有花园、博物馆、米其林美食,有的只是灌着冷气的候机室,对面书店仅售卖成功学,餐厅90元一碗的牛肉面难以下咽。我们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候,面对的总是这样没有个性的国内城市机场。
澳洲摇滚歌手用飞机呕吐袋写成一本书,但在国内,玩手机、打扑克是主要活动。
在机场,你无法改变环境,便只能调整自己,安排些事情、找一点乐子,至少不让航班延误后的漫长时间毫无意义地流逝。
看电影或看书不一定是好主意,对于要求环境私密性的你来说,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此起彼伏的广播不可避免形成打扰。但有时候,在机场观察别人也是一种乐趣。形形色色的人生在此交汇,无数次别离同一天上演。在斯坦斯特机场,一个身穿明黄色裙子的女人曾引起培训顾问尼克·霍利约克的注意,她手上的绳子连结着一个大大的笑脸气球,却还是无法冲淡她孤独且悲伤的气息。“她这样做,看上去像是为了某个迟到的人,又或者是因为那个人永远也不来了。”尼克想。在他按下快门的时机,笑脸气球正好严丝合缝地挡住了女人的脸,这张角度巧合、意味微妙的照片留在尼克的相册里,也点亮了日后对这场延误经历的回忆。
延误的场合即使从候机室转移到更狭窄、闷热、封闭的机舱,惊喜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一架北京飞澳门的航班,在北京机场干等了三小时,关在飞机里的乘客像传染一样一批又一批地变得暴躁,恰好搭乘这班飞机的美国费城交响乐团,自发演奏了一首曲风由从容转向欢快的《美国四重奏》,当乐声从提琴手的指间流泻,所有人都安静了,飞机一轮又一轮的排队时间显得如此美妙。
当然,你很难赶上同机舱的旅客中恰好有一支乐团的概率,更多时候邻座是大腹便便的男人或喋喋不休的女人,但是你眼前座椅后方总有一只未撕开的清洁袋吧——别以为它的用途只能顾名思义,澳大利亚天才级摇滚歌手尼克·凯夫就是把这个袋子当便签纸,记录他旅途中的疲惫、冥想和难忘的瞬间,这些作品最后集成一本书,名字就叫The Sick Bag Song(《呕吐袋之歌》)。
这些例子无一例外地不是发生在国外便是和外国人有关,但借鉴起来其实不需成本也没有地域隔阂。只是,习惯赶路的中国人不习惯等一等。国内一家北方网媒在内蒙古和山西对机场候机厅进行调查,一则简短标题就概括出结果:玩手机、打扑克是主要活动。
机场可以是生活空间,也可以是一个目的地。
越来越多人正在成为《在云端》里乔治·布鲁尼扮演的角色——不在机场,就在去机场的路上,不在云端,就在候机,当初期的飞向天空的兴奋感消退,随之而来的是如何消磨出发前和到达后琐碎时光的空虚感,飞行的意义似乎只剩下积累各大航空公司的里程和VIP。
另一部和飞机有关的电影《幸福终点站》,斯皮尔伯格导演,场景甚至只聚焦在机场。东欧游客维克特·诺瓦斯基到达纽约机场当天,他的祖国发生政变,包括护照在内的证件都失去了法律效率,他既不能办理入境,也无法返回家乡。被滞留的他只能在机场生活,从几天、几周直到几个月,在椅子上睡觉、洗手间洗澡,靠着为其他旅客服务赚取伙食费。随遇而安的男人和机场这个浓缩的物理空间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他在这里发现慷慨和野心、荒唐与温馨、循规蹈矩和妙趣横生,甚至和空姐产生爱情。
维克特整整在机场生活了9个月,这听起来像现代版的天方夜谭。电影有所虚构,但9年后在莫斯科机场F航站楼进退两难的斯诺登,成为了现实版的维克特。
只要你愿意,机场当然可以成为生活空间,那名带着电饭煲从新加坡回国、在香港机场滞留时就地买米做饭的山东“煮饭哥”吴加友,用烟火味证明了这一点。他不但没被安保人员驾走,还触发了香港市民的同情。
“准时虽然是我们对旅行的基本要求,我却经常希望自己的班机能够延误——这样才能被迫在机场里多待一点时间。”阿兰·德波顿说。这位作家在希思罗机场驻扎了一个星期,写了一本《机场里的小旅行》,告诉我们:机场可能比人们以为的更具启发性。除了作为出发和抵达的过渡空间,人们其实可以把机场当成一个目的地,细细品味每一个角落的风景。
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小旅行,在每一个地点,遇见不同的人和事物,只要善待时间,就会一直享受在路上的乐趣。
搭讪指南
网友“麒麟博士”曾发布《地球人搞对象指南之地铁搭讪篇》的视频,理科男的科学搭讪依据,也是可以参考并运用在机场的。
1.2米 最开始搭讪,请掌握尺度。美国心理学研究者认为,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是1.2米,逾越了这个距离会使人不安。
35°角 找到合适的角度坐下,推荐美女正对面的左右两侧位置(大约35°角)因为人的双眼视角范围一般为120°,左右两侧(35°角)属于边缘范围,不会显得突兀,便于之后更自然地搭讪。
0.0045牛 这条经验本来用在地铁,车厢启动时,掏出硬币用手指轻轻地推动,使它顺利滚到女生脚下。根据余弦公式cos35°、重力加速度、牛顿第二定律等科学公式,请使用0.0045牛的力气。不经意地遗落物品是让对方主动开口的妙计,在机场同样如此,道谢之后,你可以“飞哪儿”和天气为话题,进一步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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