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15日深夜,北宋曾巩《局事帖》在中国嘉德春拍中以1.8亿元人民币落槌,加佣金为人民币2.07亿元,再次创造个人书法作品拍卖纪录。这件《局事帖》确实是够贵的,大小不到1平尺,全文124字,平均每字值167万元。网上戏称《局事帖》是“史上最贵的纸片”,有人形容一个字可以买两辆宝马了。
曾巩《局事帖》曾于1996年在纽约佳士得首次进行拍卖,以450多万元人民币成交,由此闻名天下。2009年再次现身北京保利秋季拍卖会,以高达1.0864亿元人民币成交。此次时隔不到七年,《局事帖》重出江湖,再度重新拍卖,增值将近一个亿。
欣喜之余,有人冷静地纯粹从市场投资的角度为投资者算过一笔账,即使拍卖公司不收取卖家佣金,落槌价1.8亿减去当年购入成本1.0864亿元,毛利为0.7136亿元,缴税3%(即540万元)后实得6596万元。平摊七年的年收益率仅为6.07%,略高于银行4.2%上下的理财产品。再扣除通货膨胀率,那收益率更是可怜。所以,这件《局事帖》的利润收益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丰厚。
嘉德此次大观之夜,46件质量上乘作品有三分之一流标,全场总成交6.67亿元,一件《局事帖》即贡献了31%的份额,而且它和其他两件重要拍品就贡献了全场一半以上的成交总额。这些数据说明拍卖市场的“贫富分化”日趋明显,“寡头”拍品炙手可热。
天价艺术品的财富效应恐怕并非体现在资本回报上,更多的是财富的宣示与地位的较量。要不然,你会拿一个亿去这么玩吗?
《功甫帖》争议不断依然拍出天价,如今的书画拍卖市场并不真正受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的左右。
借用股市的一句话,书画投资有风险,入行理财需谨慎。近年来,由于金融资本、投机资本的加入,书画拍卖频现天价。十余年前还是千万元的价格门槛,如今动辄出现亿元拍品。2010年6月保利春拍更是以4.368亿元(落槌价3.9亿元)高价成交一件中国目前最贵的艺术品——约作于1095年的黄庭坚手卷《砥柱铭》。
据业内人士说,现在书画市场上的高价成交现象多是假象,拍卖公司为了博得人气,常将以前拍过的精品重新拿出来拍卖,“老面孔”越来越多,拍卖周期越来越短,借以制造投资泡沫。
对于真正的藏家来说,这个市场的陷阱太多了。除了那些博取眼球的天价拍品之外,大多数拍品均要小心对待,认真琢磨。不少人妄图以小博大,想借书画进行投资,但书画投资的门槛一方面在于经济实力,另一方面在于书画真赝的鉴别能力。对于大多数投资者而言,没有人敢确保自己买回来的书画作品一定是真品,一定会升值。因此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一般都会交学费。目前书画市场较为混乱,建议藏家谨慎入市。
曾巩《局事帖》其实还不是单字最贵的,王羲之书法《平安帖》以2.75亿元落槌,加上佣金最后以3.08亿元成交,被刘益谦竞得。备受争议的苏东坡《功甫帖》才9字,拍得5037万元人民币,每字559万元。
陈丹青曾说过一个观点,认为“在中国书法史上,最被推崇的几个书法的极品,全部是非正式的文本。就是所谓的‘碑不如告,告不如书’,石刻的碑文,不如墨写的文件,墨写的文件,不如私信的草稿”。虽然碑刻也有价值与价格非常高的,但总的来看,书帖墨迹比碑刻价高。
康有为提出“重碑抑帖”以后,书法界、收藏界的审美趣味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对书法收藏市场亦有一定的影响。比如收藏碑刻的人越来越多,喜欢写碑的人也越来越多。但是人们还是更加喜欢传统的书法墨迹,因此碑刻以及拓片的收藏与价格始终不像墨迹作品那样受到青睐。而碑派书法至民国即呈衰颓趋势,帖学乘势复兴崛起,显示了传统书法艺术的强大魅力。
寥寥几笔的便笺会比认真写的值钱?也是未必。上述王羲之、曾巩、苏东坡三帖的天价拍卖猛一看似乎印证了陈丹青的观点。事实上,古人书法作品的价格,并不能以书写方式、书写载体作为评价的标准。中国古代书画作品的价格是经济价值的具体体现,而经济价值是由其历史价值、艺术价值、欣赏价值、存世数量乃至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程度等多种因素所决定的。
苏东坡《功甫帖》很贵,但要是谁将比较认真书写的《寒食诗帖》拿出来拍卖的话,那价格才是真正的天价。当然,我们也得清醒地看到,《功甫帖》争议不断依然拍出天价,可以从另一个侧面辅证上面的观点,即如今的书画拍卖市场并不真正受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的左右。
古人留下的诸多名帖,显然并非练写的习作抑或刻意之作,几乎都无意而佳,乃意与神会、遗形取神、随心创作的妙品佳构。
理论上任何一件艺术品的价值,均应以艺术价值作为评判的唯一标准,价格只是一种货币表现。但市场经济当中,更多人会把价格作为评价的杠杆。中国古代绘画有“尺价”的概念,用来量度每平尺绘画的单价高低,这是通行的一般方法,在书法上目前是同样适用的。像上述以单字计算书法作品的单价,是吸引眼球的做法而已,因为无法以此作为恒常标准。
比如赵孟写的小楷《道德经》《汲黯传》等,如果拿出来拍卖,怎样去计算价格呢?事实上,以尺论价的计算方法,多只适用于当代在世书画家的作品交易。古代的名家名作目前的价格更多的是取决于艺术价值、历史价值,以及艺术市场的兴衰。
再说了,古代的名家名作早已被各大博物馆和大藏家收入囊中藏在深闺,即使拿出来拍卖,其价格也是高不可攀,因此收藏者不要被拍卖行的包装炒作以及媒体的推波助澜吓住,扰乱自己的收藏军心。像这种单字天价的拍品看看罢了,真想投资的话,不妨关注历史上大名头之外,艺术水平高的一般名家的书法作品,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早在汉代,蔡邕就说过:“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书法是一门高度抒情写意、表现人的内心世界的艺术,其创作主体是人,书家能够把对生活、对人生的体验与感受以书法的形式“表达”出来。宋代苏轼更是将书法比况为人:“书必有神、气、骨、肉、血,五者阙一,不为成书也。”清王澍亦云:“作字如人,然筋骨血肉,精神气脉,八者备而后可为人,阕其一行尸耳。”因为情感的灌注,使书法成为人的生命形式的外化与象征。
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很多名人认为书法是中国最高的一门艺术。外国人更是对中国书法兴趣盎然,甚至连毕加索都说过:“假如生活在中国,我一定是个书法家,而不是画家。”心手双畅、情感投入的书写,才能产生纸墨相发、笔精墨妙的书法作品。技法是基础,情性才是真谛。大概正是在这一点上,陈丹青才会说“石刻的碑文,不如墨写的文件,墨写的文件,不如私信的草稿”。
古人留下的诸多名帖,显然并非练写的习作抑或刻意之作,几乎都无意而佳,乃意与神会、遗形取神、随心创作的妙品佳构。像敦煌的那些习字纸片,是谈不上艺术性的。而像蔡襄书《昼锦堂记》,使用每一字都写数十遍再择而合之的创作方法是不宜提倡的,其艺术性当然至今亦遭到怀疑。(作者系暨南大学书法研究所副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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