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疯6的广告语“bigger than bigger”,非官方译作“比逼格更有逼格”。楼下点赞无数次,也说明理科生主宰的数码时代里,会“装”并不仅仅是传说中的一件黑色高领毛衣那么简单。
早年喝香槟吃龙虾的女子,到了数码时代,就必须头戴Beats by Dr. Dre耳机,iCloud里装满自拍照等黑客;而早年给她们弹琴吟诗的男子,现在必须在第一时间拥有i字头新产品,头戴谷歌眼镜,腕配智能手表,对美图App最新的功能了然于心。凡·高活到现在,得懂多媒体全息卫星定位和人体感应;爱因斯坦活到现在,得懂在脸书上和粉丝互动并能完爆不同版本的俄罗斯方块。
但在数码时代,最装的都不是这些“与时俱进”,而是那些被数码时代宣布终结的“死物”。
“不可能项目”的宝丽来复活计划,让中年摄影爱好者又能在街上拿一部“拍立得”,自觉逼格爆表。
数码时代之前诞生的每件事物,生命周期都很长,一件时装可以卖上很多年,而不是两个礼拜就下架。数码时代的每件事物,分分钟都有系统补丁,几个月后来一次面目全非的系统更新,一年后就连产品名都变了,再过一年,公司被兼并了,旧产品的功能成了新产品的一部分。手写的笔记本从来不曾淡出,但3.5寸盘早已绝迹。这也是为什么,进入新世纪后,属于“古董”(vintage)范畴的事物变得那么多。它们成为古董的一大原因,就在于跟不上更新速度的人也越来越多。
奥地利人弗洛兰·凯普斯(Florian Kaps)、安德烈·博斯曼(André Bosman)和马万·沙巴(Marwan Saba)便是这其中的三个。他们在2008年宝丽来宣布停产拍立得相纸时,就开始筹划起恢复相纸生产的“不可能项目”(The Impossible Project),该项目名便取自宝丽来创始人埃德温·兰德(Edwin Land)说的那句“不要接手一个项目——除非它非一般地重要且几乎不可能实现”。
宝丽来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创造过辉煌。1972年,首台袖珍即时成像相机SX-70与其相配的time zero蓝调相纸一度威胁到了传统相机的存在。但在数码相机的威胁下,90年代末起,宝丽来江河日下,2009年,公司生产的最后一批即时相纸过期,伦敦有画廊举办展览:“宝丽来,09.10.09过期”。
2010年,在宝丽来短暂地“死亡”了一年后,“不可能项目”小组便宣布重产px60和px100,两款相纸皆使用了time zero的聚酯薄膜,因time zero停产而消失的刮像艺术也因而重生,小组立刻成为文艺青年心目中的英雄。但他们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满足那些跟不上时代的人的复古需求,他们要实现的是符合数码时代的逼格。于是,智能手机搭载的拍立得效果打印机和让手机拍出拍立得效果的App出世,有特殊效果的限量版相纸一个接一个面世。当然,相纸的价格也从停产前的不到10元一张,飙升到了25元一张。在定期发布的会员订阅邮件上,凯普斯领衔的摄影专家队伍与数码中青年分享如何制作出更多效果的影像、如何用爱疯制作出各种花哨效果的拍立得,印证了艺术是一切商业形式最高逼格的存在。
“不可能项目”小组从在荷兰生产基地里的12人团队扩大到了在全球有四处办公室的大团队,每年生产相纸超过百万张,并带动了新一轮的即时成像相机热潮。在街上拿一部“拍立得”、拿起机器慢慢吐出的相片扇一扇,是中年摄影爱好者自觉逼格爆表的一刻。
会造古董不稀奇,稀奇的是把古董用新的语言叙说,譬如GZ Media生产的黑胶唱片,各种颜色、尺寸、花纹任你想。
在数码时代,会造古董不稀奇,稀奇的是把古董翻新,用新的语言叙说。GZ Media本是捷克一家不起眼的公司,做的是数据存储类产品,但进入2013年,它突然声名大噪,全因旗下的黑胶唱片生意——是的,你没听错,就是黑白电影里老克勒的玩物。这种密纹唱片诞生于1948年,40年后受到激光唱片打压开始绝迹;1998年,中国关闭了最后一条黑胶唱片生产线;2010年,也许是史上最成功的黑胶唱片机松下Technics停产,文青又奔走相告“一个时代结束了”。
但仅仅在3年后,黑胶唱片就在全球范围售出了600万张,销售量年增长32%。反观把它淘汰的激光唱片,倒是销量持续下跌。在黑胶唱片潮里,GZ Media扮演了领头人的角色,用数字直观地说,它在2013年制造了1000万张黑胶唱片,而到了2014年,他们预计的增幅是40%。
GZ Media前身是东欧最大的黑胶唱片生产厂,1951年就生产了旗下第一张黑胶唱片,一路经历了黑胶唱片从极盛到极衰。在80年代末,他们没有扔掉废弃的黑胶唱片压制机,而是连同曾经生产过的唱片保存了起来。直到2010年,工厂重启了黑胶唱片生产线,他们出产老唱片,也重新压制那些不曾于黑胶时代存在过的新唱片,更别出心裁地推出个人定制服务:各种颜色、尺寸、花纹、音乐。在公司网站上,他们写道:“尽情发挥你的创意,我们都能为你实现。”
GZ Media的成功得益于舍得花20年保存生产技术,工厂里尚有懂行的老技术员带着年轻人,前者负责较为复杂的初期制作。需知黑胶唱片有最大限度还原本音和音质长年不变的优点,这些都需要完美的技术才能实现,也因而,GZ Media给出的唱片价格要25元一张,这还是1000张起的批发价。不过,老中青依然还是集体扑上抢购,一项针对黑胶唱片购买者的调查显示,相当一部分青年买家根本就没有唱片机,他们只是用来“装饰家里、看上起酷,而且,据说这唱片不会坏”。
磁带的逼格尚不够爆表,因为它没有新的时代元素;打印机键盘的逼格很高,它是数码时代难得的外貌协会取胜的案例。
相对于黑胶的高价与高质量,加速了它死亡的磁带则是出名的廉价和不经听,但这并不妨碍它同在2010年被复生。当年,美国25个音乐厂牌宣布恢复磁带生产,一些以逼格著称的独立乐队也相继推出磁带专辑,完全不顾这已经是个连上信用卡、动动手指就能从网上下载MP3的时代。对于磁带的逼格起源,更多的解释在于80年代的walkman——它也许是数码时代第一个被高密度更新的终端形式,在当年的酷劲全然不弱于如今的头戴式智能产品。但在现下的磁带复生潮里,缺乏一个足够创新的概念,这也是它至今逼格尚不够爆表的原因。
同样在逼格及格线上挣扎的还有录像带,即便它还没有真正地死去。以色列Peleg设计事务所籍此设计了跟录像带一模一样的笔记本,但拿这本子时需注意:避开95后,他们的词典里没有与此相关的知识。
打字机则代表了另一种数码时代的逼格形式:它的功能早就被替代,且无回转余地,但它的(数码时代)史前外观有一种无比的魅力——想想阿加莎用三根手指敲出的大侦探波罗,道格拉斯·亚当斯用它敲出的《银河系漫游指南》。于是,就在2012年英国兄弟公司宣布停产打字机后,想要追求逼格的数码青年心里的念头一动,把它原样变成了电脑键盘。这键盘今年在众筹网站kickstarter上一经推出,便筹得350万美元投入生产。但这种外貌协会取胜的案例在数码时代还并不多,譬如,2009年停产的LD播放机就至今没有人怀念。因为它本身不具备普遍性,引不出“这是无比伟大的数码大时代”的情怀。只有数码时代,能最快速度地宣告一件事物的死亡;只有数码时代,能说找回就找回一件停产之物——这类功能以前只有大祭司才有。
与其探听下一代爱疯的尺寸,不如想想那些“将死之物”。听说激光唱碟已经跌到谷底,激光唱片机在2009年就已停产,也许它就是下一个大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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