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独特的美学品位与经营高度,从诚品走出来的廖美立又帮助方所建构了自己的品牌个性。
第一家方所书店于2011年在广州创立。“方所的命名源自‘定是常住,便成方所’,它象征着,每一位对精神生活有渴望的人在此都可找到归属感。”任职方所总顾问的廖美立解释道。
当时,中国的消费市场蓬勃发展,也走到文化消费转型的关键节点。廖美立所理解的文化消费的核心是“精神世界”与“底蕴内涵”,是quality(质)优于quantity(量)的需求。
对东方美学有深刻体会的毛继鸿早年间创办了例外服饰,却也带着一份文化使命感。他与廖美立关注到了阅读、艺术、设计和生活的文化社会融合这一大议题,最终联手打造了方所。
毛继鸿对新文化平台的理解很彻底,两人都希望方所能发扬中国内敛的美学与气质。廖美立眼中的方所,要“尽揽古典之美,更要创新、不受拘束地自由创造”。她也希望方所能成为一个代表中国人的文化品牌,把东方精神带到国际舞台上。廖美立如此比较东方精神和西方精神:“东方沉静,西方飞扬;东方喜好天人合一的融通,西方推崇人定胜天的道理。”
方所密集地举办各类展览和讲座活动,迅速成为广州的文化地标。事实上,方所给自己的定位远不只是一家书店这么简单,它更多地承担了公共文化创意空间和平台。
从本质上看,廖美立认为书店一直都是公共文化平台。“传统书店是静态的,传统社会期许书店就是书集合的场域,然后读者来此选购。但我们进一步思考:书是什么?书是观念和情感的容器。任何时代的爱书之人游逛一家好书店应该都是内心澎湃的,他们看到的是观念场的辩论、和解和再创造。”
至少,书店是静态的公共文化平台。廖美立定义了现代书店经营者的课题——他们对公共文化平台的切入方式。“传统书店当然可以生存,但它的挑战就如素颜美人,选书见真章。”
这些年来,更多的书店经营者选择更积极的公共文化参与,廖美立列举了一批成功范式:台湾诚品书店以书为核心,拓延至文创百货;日本茑屋书店致力于生活提案,以食衣住行切入读者的生活,提供便利的文化服务;方所则与时尚艺术结合。
她认为,实体书店成为公共文化平台是大势所趋,但不是唯一趋势。特立独行的日本森冈书店一周只卖一本书,也受到了读者的热情支持。
“所以,经营书店没有标准答案,书店经营者必须用前瞻性的视角看到知识与生活的新变化。与其说我对书店的未来不悲观,不如说我对人们追求精致生活感到乐观——它符合我的个人理想,也符合商业的检验。”
问题是,在经营这些文创空间时,书籍依旧是核心内容,还是会被纷繁多样的文化活动所淹没?廖美立坚定地认为,书店的初心是卖好书。“读者信任你的推荐,喜爱你的服务,才是书店之所以为书店的根本原因。书店做好才有文化影响力,而非为了文化影响力去卖书。书店不可能也不该沦为文化活动的背景。”
可她也认清了当今残酷的商业现实:都市社会求快,现代人的心喧哗又难耐孤独。“现代书店的挑战,是用新的方式引领读者,扮演好知识传播者的角色。”
正如方所开展的各类文化活动,让作者和大师谈创作理念等,都是对书的深度诠释,源头都是书。“朱熹曾说,‘为有源头活水来’,这很像书店,现代读者可以被网络的只言片语打断,也可以被微信朋友圈的动态刷屏,书店的挑战就是让书这活水灌注到读者的灵魂。”
廖美立更是探寻了一条“传统印刷+现代IT技术+文化艺术”的路子,并将其应用在雅昌艺术中心。当人们还在孜孜探索书店未来的经营形态时,廖美立已经把书店变成了博物馆、美术馆和艺术馆。
在这个目前全球最大且唯一的艺术图书中心,书作为珍品和收藏品存在。廖美立也曾表示,书是对美的认识和养成,希望读者在看一本书时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
正如方所之于广州,雅昌之于深圳,书店总是与城市产生暧昧关联。旧金山有城市之光书店,巴黎有莎士比亚书店,台北有诚品书店,东京有茑屋书店。
廖美立曾把书店誉为“城市的智慧与浪漫”。她认为,书店代表着一个城市的文化水平。“就如同好的城市有好的博物馆,好的城市也该有好的书店。它们可以相提并论、等量齐观。”
“一家好书店之所以是城市的智慧,是因为这座城市与这家书店有对话交集;一家好书店之所以是城市的浪漫,是因为它甚至是异乡人和观光客对这座城市的想象。难道不是因为旧金山敢于挑战世俗的陈腐,才有了代表反叛一代的城市之光?难道不是因为巴黎拥有19世纪欧洲最自负的才情,才有了莎士比亚书店?”
但书店与书绝不是人们在打造城市文化形象时的一个“显学”。书店需建构自己的独特性,才值得人们来到这座城市时去专程拜访。廖美立用组成座标轴的三项指标来判定书店的独特性:书店应该是思想的汇集者、美学生活的重构者,以及公共文化空间的策划者。
千年商港、悠闲古都……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性格,书店要与这座城市对话。“每座城市的畅销书应该同中有异,好书店知道那个‘异’。每座城市的文化传播者所着重的议题与情怀也应该不同,好书店理解那个‘不同’。”
人们也注意到,书店与咖啡的结合成为最常见的搭配模式,书店甚至变成了书店式咖啡馆。而书店与茶、与果汁的搭配则显得另类许多。廖美立觉得,书店当然可以有其他搭配:“我现在就能想象一家健康、绿色、充满生机的主题书店,搭配果汁就很好。”
但为何大多书店搭上咖啡?她猜想:“知识的传播与本质一定都是高谈阔论。”
“东方精神世界丰富的人,外表沉静但内在却是生机盎然,而西方鼓励外显与对话。这一切多符合巴黎左岸的花神咖啡馆——哲学家、思想家和文艺爱好者在此辩论与沉思,这时来杯咖啡或茶都挺好。”廖美立笑道。
现代书店不只与饮食结合,也可与旅馆结合。“check in旅馆意味着身体的休憩,check in书店代表精神世界的入口。”这种观点贯穿了廖美立所有的思考——现代书店必须是独特的。
“复合业态与否、公共空间与否,抑或极简到只卖一本书,都没有标准答案。真正的考量是,书店能否够独特而感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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