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毕业于剑桥的投行金融才子,暂停了自己在伦敦15年的生活,背包上路去环游世界,最终抵达南极大陆——故事讲到这就该全剧终了,可日子仍丝毫不衰退地进行着。
在国际大都会里,你会看到一个投行金融才子的生产力和竞争力;在旅行路上,你看见的是一个年轻人的生命力和思考力。樊鹏远尝试着把这两者融合在一起。
从1999年他16岁时远赴英国上高中、考上剑桥大学念电子工程专业,然后进入投行金融业工作,到今年,已是他在伦敦生活的第15年了。他拥有一份不错的收入,在伦敦买了房子,每年飞回长沙一趟看望父母,平时自己喜欢烘焙、咖啡、看书和电影,一切看起来都似乎完美无缺。
但他说,实在不想干了。2014年3月,他给自己的上班族日子按下了暂停键,辞了职,在 Starline 航空官网买了环游世界的套票——3868英镑。把房子出租、打包了家当(其中大部分忍痛丢弃或卖掉)后,他轻装出发了。他的同事和朋友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于2014年4月7日从伦敦出发,这个时长7个月的环球旅行计划,结果一路玩到了现在,还没结束。尽管他在今年2月走完南极大陆后飞回国,在长沙陪伴父母,中途又去了趟日本,还一直在国内旅行。
他说:“好多人说羡慕我,他们也想去,但又说什么家里有房子去不了啊,没有钱啊,外语不好啊……我觉得你只是嘴上说着想,你要是真想去一定可以去的。你没有做到,说明你没那么想去做,You don't want it enough。”
这一剂鸡血仿佛是对当初的他说的。从萌发念头到真正出发,他知道这个过程并非那么简单——这可是一个以踏实、靠谱著称的处女座啊。“这次还学到了一点,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努力一直走下去,不会像以前那样考虑很久,反复衡量得失。”
樊鹏远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像李云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五六岁。作为在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一代,相较于口头表达,在朋友圈、微博、Facebook 上发照片、记录见闻,是他平时更得心应手的方式。有次他的牛仔裤磨破了,在朋友圈里一发,竟然众筹到6.01元的新裤子“基金”。
他的微信用了一个小黄人的头像,发朋友圈非常勤快,每天早上一杯自己拉花的咖啡、改装家里的电器、烤面包和做面条、遛狗,等等,旅行的所见所闻就更不在话下了。在现实生活里,樊鹏远的话不多。他说自己是个理性的人,不太会聊天。
然而,说起旅途的经历,他打开了话匣子,讲了一个爱情故事。
那是他在玻利维亚的青旅遇见的一对小情侣,Tom和Laura,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他们在一趟短途飞机上邂逅,到了目的地,男的陪女的在机场等下一班飞机。接下来他们就各分东西,一个回了芬兰,一个去了澳洲。Tom 在澳洲待了两年,期间Skype 就是他们的联系方式。两年后,他们终于在芬兰重逢。Tom在一个小酒吧里打杂,两人一起住在红灯区附近的小房子里。半年后,他们决定去英国,在Tom家附近找个工作。但在那之前,他们先来南美玩一圈,遇见了樊鹏远。
听起来很像青春偶像剧的故事,竟然打动了高冷的理工学霸。在樊鹏远的眼中,这两个年轻人很可爱,有着与他们年龄不符的老夫老妻般的恩爱。他羡慕他们对爱情的坚持和勇气:“从他们身上,我发现了一些自己曾经拥有和缺失的东西。 一路遇到这些人,听到这些故事,故事里始终都有爱,也许这才是旅行的意义。”
与他们告别后,樊鹏远的几个朋友到了乌斯怀亚,问他:还有一张“最后一分钟船票”(开船前一两周放出来的),要不要一起去南极?那张船票打完折后依然价格不菲,他狠了狠心,决定:要去!他买了一张临时机票,从巴西最东、靠近赤道的地方,连着两天飞了4次,到了乌斯怀亚,第二天上船走人。
然后他就遇见了除了惊呼“amazing!”之外再也找不到别的词汇来表达的南极大陆。当时他们坐了一艘小船出海,发现海面漂浮着完全透明的冰——年轻的冰通常有白色的纹理,且较轻,而这块长约1米的全透明冰,是极罕见的黑冰,需冻结数万年才能形成。他们花了好大力气把这块冰打捞上船,敲碎了配酒喝。这杯几万年老的威士忌,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得意的酒了。
“长途旅行就像人生的缩影,只是以成倍的速度播放着。”
细细感受樊鹏远的旅行记录,不仅能从他眼中看见一个精彩刺激的外部世界,也可以看到一个年轻人自省深邃的内心世界。
结束大洋洲的旅程后,他去了北美,接到从国内飞过去的父母,租了一辆车,带父母去看尼亚加拉大瀑布、迪士尼乐园、黄石公园,带他们徒步,每天走几小时,越走越来劲。这是他们全家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团聚、出游。比起一个人吃饱喝足就好,樊鹏远要照顾父母,要安排行程,还要持续驾车,累是累多了,但心里却无比踏实。
北美之旅结束后,他独自往南走,在南美逗留了很长时间,不断地改签机票延期。那时,他已经在路上走了十来个月,大部分时间住青旅的床位,带着锅碗瓢盆在当地买食材自己做饭,看心情做着各种中西餐,兴起时还会做个煲仔饭。他还报了一个西班牙语课程。他玩得很随性,没有非去不可的景点、博物馆和餐厅,也没有非结交不可的同伴和朋友,一切都随缘、随性。
大多数时间他都在看书,在海边,在青旅的阳台上,在咖啡馆里,身旁总有一只别人家的狗陪伴着。他现在手头的 Kindle 已经是被偷后新买的第二部了,这部也落在长途巴士上差点丢失,还好巴士公司的人联系上他,物归原主。
他的阅读习惯是读一本小说,再读一本非虚构类书,据说这样不容易腻。他几乎读完了所有的米兰·昆德拉——《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生活在别处》、《慢》、《为了告别的舞会》,接着读克里斯朵夫·希金斯的《死亡》,然后是理查德·道金斯的《自私的基因》。一本接一本,中间穿插着手机刷屏、睡觉、手机充电、刷屏、睡觉……那段时间被他形容为“人生缩影里的中年危机”。
阅读间隙抬头,他看见夜幕下的宪法广场,已审美疲劳的景色竟变得动人起来。他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正在做的事情,也是很多人眼中遥不可及的梦想,走了太久,也许都已经忘记了当初为什么开始。
回国大半年了,他说,环游世界带给他最大的收获,是让他重新意识到了什么是快乐。当然也还会偶尔陷入担忧和不安,但能意识到自己当下的情绪,然后及时作出调整。
“长途旅行就像人生的缩影,只是以成倍的速度播放着。一开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然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到最后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所谓心情好坏,可能只是试图从外界找个理由来满足自我重要性的需求。可惜外界世事难料无法掌控,自己能做到的,也只是去掌控自己的心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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