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中国的童话大王。26年来,他为孩子们写作了2000万字的童话作品,而由他一个人撰写的《童话大王》杂志也共计发行了1.2亿册。
他笔下的童话人物皮皮鲁、鲁西西就像迪士尼的米老鼠、唐老鸭一样受中国孩子们欢迎。这些孩子不用再只看些古老的故事度日。曾经,《三字经》、《山海经》、《二十四孝图》中的神奇故事及神笔马良、凿壁借光此类寓言故事是一代又一代传统中国人的童年记忆。
但郑渊洁改变了这一切。他指着窗外北京现代化的一座高楼说:“如果你想要盖一座高楼,根本不用请工人,你在纸上就可以实现它。只要你写出来,这座楼就出现了。还有什么比人的精神念头更伟大。”
一个津津乐道“作秀”的人
2011年11月14日,是个普通的星期一,北京的天气晴而不“朗”,郑渊洁说:“我最近学会了一个词,‘灰霾’,以前只听说过‘阴霾’。灰霾是指出太阳但空气仍不透明。”
郑渊洁像往常一样来到位于北京长安街东侧的办公室。这里是CBD的核心地带,周围高楼耸立,繁华的购物中心、金融中心展示着北京的崛起。他的复式结构办公室在17楼,每到周末,就有孩子们来这里,郑渊洁给他们上作文课。
这对于一个童话作家而言并非难事,但是必须掌握一些规律。一次,一个有自闭症倾向的女孩子在课堂上放了一个响屁,这在中国是被认为不礼貌的,男生们哄堂大笑,郑渊洁大声说是他放的屁。从此后,这个小女孩改变了不合作的态度。
他的儿子郑亚旗是这间“皮皮鲁讲堂”的“校长”,不仅爱好摄影,也开发了一些健康益智的电脑游戏。最初,这个讲堂聘请了许多老师,但都被郑渊洁一一“PK”走了。
郑渊洁的性格特征中有不让人喜欢的一面,他无法妥协、接受世俗的安排。上世纪80年代,郑渊洁受小时候父亲让他背诵《共产党宣言》的影响,想起“多劳多得”一词,他跟儿童杂志的社长要求涨稿费,理由是因为他的作品,杂志每期发行量上涨了15万册。但这个请求随即被驳回,原因是他无法证明杂志发行量的上涨是由他引起的,而不是其他的作者。
他再次让人大吃了一惊。他与杂志社签订了合作的协议,那就是,由他一个人承揽写一本儿童杂志,所得到的利益按协议分配。这不仅是个疯狂、大胆的想法,在那个“集体意识”旺盛的时代,郑渊洁打破均衡,也从此成为中国收入最高的作家,或许没有之一。2009年,中国作家富豪榜的榜单上,他以2000万的版税年收入,成为作家中的首富。
在别人眼中郑渊洁的个性是“强悍”的,或许有“争强好胜”的性情使然。8年前,博客在中国兴起的时候,他与潘石屹为争夺博客点击率的排名,曾经几天内连续上网、发帖,直到潘屈居其下。
这几乎让人误解他是一个“作秀”的童话作家。在中国,“出风头”的人是会惹来争议的。但郑渊洁自己说:“作秀分两种,一种是装,一种是年年装。如果年年装,那就说明不是作秀,而是真的。”
他最为津津乐道的“作秀”是,在上海书展的签售会上,他通过发微博招徕了许多粉丝,因而超过了莫言、周立波,他为此“洋洋得意”了好一阵子。
一位外国人知道郑渊洁的事情后,甚至把他的成功当作“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体现。而只有他自己内心清楚,自己的成长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绝非外力和奇迹可以解释。
一个成人世界里的异类
在看完了《乔布斯传》之后,郑渊洁对自己的父亲说,如果把乔布斯的名字换成郑渊洁,把苹果的Logo换成童话大王,这两个人的心路历程是一致的。
郑渊洁在公众中的形象也是一成不变,他总是以光头的形象出现,戴着眼镜,身着深色的西服。几乎各大电视台,都邀请他做过节目,人们经常能从荧屏上看到他风趣幽默的露面,只是这些年,他言语的犀利程度有所变化,他更加宽容而温和地看待事物,避免自己的言语刺着某些人,哪怕是坏人。人们也注意到,他的光头上有浅浅的一层白发。但对一个56岁的作家而言,他的创作正进入稳定的成熟期。
他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开始写作,一直写到八点钟,每天写作5000字以上。他说:“每天白天经历的事情,我都会第二天凌晨写进我的童话故事中去。”这让他的创作保持活力,且与这个时代保持同步与更新。更让人惊奇的是,在一般创作者会为想象力枯竭而发愁时,他却将之视作家常便饭。
他说:“没完没了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这才是童真。”一次,他租了一个房子两个月,只为观察塔吊是如何伸高的;另一次,他为了拍一段压力使空矿泉水瓶子变形的视频,订了从北京到广州的往返机票。
而他写作的窍门是,第一,你要知道是给谁看;第二,想象这个人想看什么。
最早,写作是他的谋生手段。由于他小学四年级就退学了,当了工人,他连“配偶权”都成问题,他决定用一支笔来改变自己的命运。郑渊洁尤其感谢自己的母亲,是母亲的支持、放心与信任让他懂得了自己该如何选择生活。“两个民族的竞争,其实是妈的竞争,现在是一个‘拼娘’的时代。”
他善意地嘲笑说,现在家长可谓是“史上最弱智的家长”,是他们“择校”、在老师面前“诚惶诚恐”,最终损害的是孩子。
要“文凭”是为了“就业”,上“名校”是为了“面子”。至于那些长大后出国留学的孩子,则“两头累”,因为国内的教育与国外的教育,正好是相反的。
在中国,许多家长担心,教育资源的“供需”紧张,因此才不择手段要挤进名校。郑渊洁指出这是一个误区:“教育资源也要看它是个什么性质的教育资源,如果是应试教育资源,那躲避它还来不及。”
有旁听过郑渊洁教孩子们作文课的家长说,在他自己的课堂上,他的目的是让孩子们“推翻这堂课”。他培养孩子们的“同情心”,让他们成为“有主见”但“不要歧视别人”的人。
郑尤其强调:“说教是大忌”。因此,他讲课时三分钟转一个话题、不说重复的话。他说,小孩子最重要的能力是模仿能力,其次,就是自学能力。“谁能见到孔子呢,但是通过看书,你就可以跟孔子神交。”郑渊洁说,“除了应试教育资源,孩子们最重要的是自学资源。”
他的这一套理念,并非迎合市场,而是二十多年来的心血积累。早年写童话时,他便将一只老鼠写成一个有血有肉的好家伙。不仅如此,他还在童话中赞美了“狼”。
奇怪的是,这个非正统教育出身的作家,却成为这个社会正统教育的楷模。他频繁出入于一些学校演讲、布道。属于最受欢迎的演说者之一。
一个乐观而尖锐的公民
他亲身实践,培养出郑亚旗这样的儿子:爱好摄影、热衷于电脑游戏,有独力思维和判断,有强大的社会责任感。
有一次,郑亚旗在非洲拍摄一头小象时,那头小象从镜头中忽然倒小了。原来,大象被人类猎杀后,小象因饥饿也随之死去。小象临死前悲哀的眼神触动了郑亚旗,从此以后,他成为一个素食主义者。在他的带动下,郑渊洁也渐渐吃素了。
在郑氏父子的面前,世界从来不曾有过什么障碍。在法律许可的尺度内,只要是没人做过的事情,他们的劲头就上来了。这些,导致郑亚旗开发出“普法网络游戏”《419宗罪》,也使得在线虚拟游戏中,郑渊洁拥有300万人的粉丝量。在那样一个与现实世界平齐的游戏世界中,有人举行婚礼、有人交友,而郑渊洁的“化身”也在那里,成为教父。
写作上的成功带来了经济利益,也使得郑渊洁跻身中国的中上阶层。他希望这个国家能够“在不流血牺牲的情况下变得更好”。一方面,他投身于慈善,最多的一次,他在上海东方卫视做了一个月的直播节目,募集善款5亿元人民币;另一方面,他以“纳税人”的坚定立场,出现在微博自媒体上,表达他对周边社会的看法,也因此,他被看作一个“公知”。
每一次,他都有备而来。他的微博可以说是“处心积虑”,他按计划、有预想的发表上去。一周后要发表的内容,他都盘算好了。最新的微博上,他表达了对“血车儿童”的看法。
但与众人想像的颇有差异,他不是一个“刺头”,也不是网上常见的“愤青”。他说,以北京的生活为例,物质条件也是越来越好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虽然,空气是差了点,交通是堵了点。”他也说,现在的孩子越来越聪明了,人的寿命也越来越长了。既便忧国忧民,郑渊洁也擅长以一种游戏的方式进行,有时候,他表现得更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二十多年来,他的观念并非一成不变。早些年,他认为“狗比人类更可爱”,现在他觉得“看人比狗更有趣”。他觉得演讲比写作更费气力,但他还是愿意花很多时间在上面,他乐于跟孩子们相处。不管你是否愿意承认,他是成人世界的一个独特的个案,他或许比很多家长都更爱孩子——仅仅是源于对爱的理解程度不同,方法便自然有了差异性。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爱国者,他仅在1986年出国了一次,发现到处都比中国好,他说:“傻子才去比自家地好的地方。”而现在,他很高兴听到外国朋友说,中国大城市的物质生活条件跟外国差异不大。
这与他看待事物永远朝向光明面的天性有关。在他看来,进步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水到渠成。关键是自己要以身作则,行动起来。他经常关心的是自己碰到的问题,但也正是民生问题。每当有这样的问题出现,他都兴冲冲地去体验、感受,以及努力改变事件的结局。他把麻烦事看作是“机会”。他观察地铁行驶时只有一个司机当值,在他呼吁下增加了一个编制,以减少运行时的风险;他发现买火车票很难,便呼吁出台网上购票,而这一措施正在形成决议通过;他发现银行的玻璃很容易使老人撞伤,经他的努力,银行发文件对玻璃的标识有了规定。正是这样一点一滴的努力,使郑渊洁在向一个“社会公民”的道路上越走越有信心。他说:“我是纳税人,我要知道我的钱都用来干了什么。”
网络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郑渊洁发现,许多官员不敢带着名牌包、表上街,怕被网络曝光,这就是社会主义国家的进步。
“所有的失败,归根结底是教育的失败。”郑渊洁说,“你不能培养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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