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生惯养、五谷不分、好逸恶劳、精神萎靡——制片人谢涤葵连用4个成语,归纳《变形计》最典型的城市主人公类型。
3年多前的龚韦华就是节目组要找的那个人,家境富裕的他,打架、抽烟、喝酒、逃学,样样精通,和父母关系恶劣。当湖南卫视到广州思源学校物色人选时,校长说:你们找龚韦华吧,他肯定适合。
这个让校长头疼的学生,最终在甘肃省会宁县贫困村的表现没让节目组失望,被呈现的镜头里,他暴怒、痛哭、感动、觉醒,充满了编导口中的“素材”。
如今,19岁的龚韦华算是安全地度过了危险、叛逆的青春期,他不认为这是《变形计》所带来的,在他看来,节目唯一作用只是改善了和父母曾经紧张的关系。
编导说:“本来以为你没东西可拍,但你去之后立马就哭了,素材就有了。”
“以前我只要不跟父母在一起就很开心。”这是龚韦华答应参加《变形计》的原因。劝服熊孩子并没有节目组预估的那么难,龚韦华的好朋友、第五季另一位主人公易虎臣,答应参加的条件是一台最新的iPhone。
在《变形计》节目中,交换体验的规定时长是一个星期,但那次因为拍摄器材出了问题,龚韦华实际上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村子住了快3个月。
节目组事先告知:你过来是体验生活,你进入的这个家庭的孩子会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龚韦华想:“在山村没信号,手机不好使,反正也无聊,那就做吧。”
《变形计》的所有城市主人公,被送到农村,都需要通过做农活接地气,如果中途放弃或有其他举动,也是节目组欢迎的反面教材。龚韦华说:“之后编导和我聊天时说,本来以为你去了没东西可拍,但你去之后立马就哭了,素材就有了。”
后来龚韦华看了播出的节目,惊呼:“怎么会这样?我怎么这么傻逼,会做这种事?”
他指的“这种事”,是和农村主人公胡若男的爷爷干活时,他突然发闷气,任由爷爷好言相劝也无动于衷。“那里的空气特别让人烦躁,满眼是山。我去的时候是冬天,到处都结冰了,但不下雪,阴沉沉的。”当时龚韦华突然就不干活了,将山坡上的泥土灌到自己的衣服里,他莫名其妙地烦躁,“在那个环境下就会干些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事情”。
节目组以各种“建议”的形式引导着情节发展。“场记得知若男奶奶的手疼,就跟我说他们可以联系医院,提议我陪同,出一份力。”而在镜头下,他被塑造成主动地包办了这一切。
他当然也投入了真感情,请胡家的爷爷奶奶去县城最好的餐馆吃饭,“很便宜,点了些大鱼大肉,三个人才吃了两百多块”。
最后一天节目组安排了探监,“他们要我带着一家人去监狱探望若男爸爸”。对那个服刑中的陌生男人,龚韦华的印象是还挺随和,一直在感谢节目组。回去的路上,他心情很复杂,“听说由于全家人外出,若男家的柴火被人偷了”,当时他大哭起来。
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被节目组“坑”。“节目组有次就跟我说我父母今天不回来了,让我叫朋友来家里玩。”龚韦华答应了,和朋友喝得正high,“我父母突然就回来了”。他有种被整蛊的感觉。而在播出时,这被称为“结束拍摄后监控拍到的画面”,仿佛一切是他擅自主张。
他的待遇是被拿来挡酒。在节目组和会宁当地领导的饭局上,摄像人员不能喝酒,“那时我很爱玩,也会喝酒,他们就要我来喝”。15岁的龚韦华在酒桌上有模有样,端着酒杯说:“哎!来来来!”后来他才觉得“又被坑了”。
在长沙上学时他和节目组成员合租,“像《小时代》一样,各种撕逼”。
在播出的那期《变形计之温暖的痛》中,龚韦华仿佛脱胎换骨。事实上,他“没什么感受,唯一的改变就是对父母的态度”。
龚韦华从小调皮、任性,对父母自带抗拒属性,父母的话,他不想听的都不听。这三年来,他与父母倒是保持了一种放松的沟通状态,会考虑对方的想法。如果有广告代言,他都会先问家人的意见,“我父母说OK就OK”。曾经有一个代言网游的机会,因为父母不同意他就拒绝了。
“没变的还是不喜欢读书,你让我读,但我真的读不下去,没办法。”龚韦华初中换了三所学校,在教室完整上课的时间不超过三天。通常他会在教室里睡到中午,自然醒后去吃饭,然后直接睡到放学。“老师叫我,我也继续睡,到后来互不干涉。”不睡觉的时间,他会看小说,郭敬明的《小时代》,上课的日子他一星期能看完一本。
但节目的确让他学会了感恩,思考了10秒钟,他向我表达了这个结论。改变的契机就是那一次探监:“我第一次去监狱,场景有点吓人,四五道很高很厚的门,不可以坐车进去,只能步行,同时尾随了两三名配枪的狱警,戒备十分森严。”
参加《变形计》后,父母想让他继续学业,给了几个地方让他选,包括瑞士和台湾,“想去哪就去哪”,但他决定去长沙,在那里读了3年大专,学酒店管理专业。
由于拍摄节目时在异乡的朝夕相处,城市主人公们和节目组成员私下的关系普遍不错。“我跟节目组的编导一直有联系,都是年轻人,到长沙后就住在他们家。”包括龚韦华在内的四个人,像家人一样合住了两年。但时间一长分歧出现,龚韦华搬了出去。“真的像《小时代》一样,各种撕逼!”
而相似的成长经历和兴趣爱好,也使得节目中的城市主人公们彼此相当投缘。去年易虎臣拍微电影,龚韦华到深圳友情参演,两人一起喝酒,又叫了第八季的高泽文,9月份龚韦华过生日,同在广州的高泽文也给他庆生。“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们都不喜欢读书。”
最近又有人找龚韦华拍微电影,当时他在喝酒。“我说让我喝完,明天酒醒了再谈公事,现在不跟你聊这些,喝酒聊什么都不靠谱。”他说话的口气听起来像一个成熟的大人。
他觉得从来不被父母打的弟弟才是熊孩子,“他长大会比我更麻烦”。
节目播出后的三年里,龚韦华对他的一些“坑货朋友”很介怀。“他们觉得我出名了,经常用我的名字到处宣扬,跟别人说‘你知道他是谁吗’。”龚韦华觉得,老是将他说成《变形计》里的小孩已经过时了。
他的微博依然带着“《变形计》城市主人公”的认证。以前网友的评论让他很头疼,他去KTV,就有留言说“你又没变好”;“我毕业后实习和上班,拍点外出的照片,他们就会说,‘哇,你竟然不去上学!你在这里干什么’。”龚韦华起初很生气,但现在他形容自己已经是“百毒不侵”。
现在他会和父母一起旅游,远的芝加哥、纽约,近的恩平、从化。他和弟弟的关系也不错,会一起玩电子游戏。以前龚韦华不听话被父母打得很厉害,但弟弟就不会。在龚韦华眼中,弟弟才是真正的熊孩子。“我觉得他长大会比我更麻烦!”
富二代施宁杰参加节目后最大感受是“投胎投得还不错”,龚韦华表示认同。不过,虽然父母掌管着三家餐厅的生意,龚韦华还是想自己创业。
他先开过酒吧,现在做淘宝代购,最近他又在广州的商场里捣鼓微信照片打印机的生意。一直厌恶上学的他甚至打算进军教育领域,办一对一的补习社。如果有机会拍戏,龚韦华觉得试一下也无妨。“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在广州玩腻了。如果在马来西亚拍微电影,哎,可以呀!走!”
和他同为第五季的其他城市少年,易虎臣在做微信公众号,参加公益活动,也经营着一家淘宝店;李耐阅度过了自残手臂的阴影时期,接拍了校园励志影片。
这个9月,龚韦华忙于驾考。他打算拿到驾照后先开父母的,暂时不买车。“主要是不好意思向家人要钱,便宜的看不上,贵的买不起。”他所指的“贵的”,是规划中将来至少要有两台的GTR和兰博基尼。
他现在有58万微博粉丝,以初中生和高中生居多。“他们都叫我老大,不知道为什么。”但节目热度过后,他掉粉掉得很厉害。他不在乎:“有粉丝当然好,每个人都喜欢被簇拥的感觉,但没有了你也控制不了,我不会强求。”
“那你觉得你变形成功了吗?”我问。
龚韦华托着腮,小声地说:“唉,成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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