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海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神经内科主任医师,中国睡眠研究会副理事长)
“一夜没睡觉,最先受到损害的是免疫系统。”看完门诊后的陈贵海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缓缓地说,“大家都有一个体会,熬了一夜之后,第二天很容易感冒。这就说明身体里的免疫系统已经不堪一击,就像一个国家的边防系统没有人站岗一样,敌人一下子就攻进来了。”
“其次是大脑的认知功能受损,比如记忆力减退。记忆会在睡眠中得到巩固,一夜没睡觉,储存在大脑里的信息会丢失,昨天你做的事情很难记起来。比方说你妻子让你买米,你可能记不起来她让你买几斤米。但你睡了一觉以后,就能清楚地记得要买十斤四两。”
这两个是失眠后最快受损的生理机能。随着睡眠缺失的严重,每个失眠者都会有其他的症状,陈贵海说:“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全身的所有生理系统都会受到损害。”
有些生理系统如心血管系统,在一夜不睡之后影响还不算大。但长期睡眠缺失之后,同样会遭到损害。
第三个容易受到损害的是内分泌系统。内分泌功能紊乱会导致月经失调、胰岛素不敏感,血糖容易升高,肯定也会损害到皮肤。另外,由于肾上腺皮质激素分泌增加,可能产生轻重不等的向心性肥胖症状,如娃娃脸、水牛肥、啤酒肚而肢体变细。不过,失眠多久会胖,胖多少,这就因人而异了。即使由于疾病而需要接受糖皮质激素治疗的患者,有些人一周能胖几斤,有些人几个月也未胖多少。当然,失眠与肥胖在医学上很难找到严格的相关关系。失眠会导致肥胖,这作为一个现象,我们的结论是“容易发生”,但是不是一定发生,这可“不一定”。
第四,睡眠不足很容易影响到神经系统,特别易发植物神经紊乱。有些人在一夜不睡以后,会感到怕冷或者冒汗、潮热,这些都是植物神经功能失调所导致。第五,一夜不睡觉,第二天肯定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这就是影响到消化系统了。
还有一个现象,睡眠不好第二天可能有黑眼圈出现。但这个现象我们没法解释,即使是国外的医学界,也还没有人探讨这个问题。目前这个现象不见得有多大的研究价值。中医学界也许能作出合理解释。
有些生理系统如心血管系统,在一夜不睡之后影响还不算大。但长期睡眠缺失之后,同样会遭到损害。植物神经失调导致血压升高,内分泌紊乱导致血糖增加,还有点缺觉胖,心血管的压力可想而知。到了这时,生理受损就不仅是失眠的直接效应了,整个身体的各大系统交互失调,就像一个连环套,最终影响到心血管系统。
到于“连续多长时间不睡眠会导致死亡”,“我想应该没有人做过实验”。陈贵海说,有人说多少天不进食或者不喝水就会死亡,“这些数据也很难说明问题。那些都是极端情况,有谁愿意去做这样的实验呢?”
“睡眠—觉醒”节律就像人体内的一个装置,装置一关就睡了,装置一开就醒了。
中医有经络运行时辰之说,常教人十一点半睡觉,可以保证肝细胞的恢复。“这也许有它的道理。”陈贵海说,以科学来解释,我们身体内的很多机能都有节律性。很多细胞在白天时是工作状态,晚上它们也休息。另外一些细胞,却专门在睡眠的时候工作,白天反而是它们的休息时间。就好比说,人是白天活动而老鼠是晚上活动的。更具体地说,不同功能的细胞有不同的节律,有一些细胞集中在上半夜活动,有一些细胞在下半夜活动,肝细胞也会有这种节律。所以中医说某个钟点不睡觉会伤肝,这也是有可能的。“但我们也不可过多地强调这种影响。”
在这些人体的节律里,最大的节律就是“睡眠—觉醒”节律。“睡眠—觉醒”节律就像人体内的一个装置,装置一关就睡了,装置一开就醒了。所以不要随意破坏身体内的“睡眠—觉醒”装置。否则当你要打开时打不开,要关闭时关不了。想睡的时候睡不着,不想睡的时候又老是犯困。
一些夜里上班的职业,如急诊室大夫、保安员、夜店服务员,因为“睡眠—觉醒”装置经常乱开乱关,更容易患失眠,而且他们焦虑、抑郁的倾向要比一般人群要高。至于这些后半夜职业有哪些职业疾病,中国还没有人做研究。但我们知道长期失眠容易出现的症状是:高血压、糖尿病、肥胖、癌症,乃至容易发生事故。最后是不知什么原因引起的死亡率增高。“当然,这样的判断还未得到确凿的研究证据的支持。”
吃安定会加重呼吸暂停的风险,用的时间长了会增加猝死的几率。
如果连续两三天失眠,陈贵海的建议是,那最好吃些安眠药。“急性失眠要及早处理,不要让急性失眠变成慢性失眠。”有人认为,失眠无大碍,过两天困了自然就会睡着。又有人认为失眠了不能吃药,吃了药会成瘾。“这是外行人说的话。”陈贵海说,“安眠药短期内使用一下还是可以的,特别是现在有一些安眠药的成瘾性并不是很大。但要在医生的指导下使用。”
陈贵海也遇到一些人一用就过量,“买安眠药就像上商店买零食的一样。他们一来,开口就说‘给我开点安定’。安定便宜,效果也好,有些老年人就很依赖”。但是,安定吃多了很容易成瘾。特别是老年人,走着走着会突然跌倒。万一骨折了,就相当于生命终止了一半。还有另一些爱打呼噜的失眠者,吃安定会加重呼吸暂停的风险,用的时间长了会增加猝死的几率。
从医多年,陈贵海深感这几年谈论失眠的人越来越多,也感慨医院里新成立的睡眠科人才匮乏,更感慨自己的门诊来的病人变得“更加急躁、焦虑,坐立不安,甚至经常会有发疯的感觉。而且很多失眠障碍者有躁狂抑郁症”。陈贵海叹息道:“也许是来找我的人都是筛选过的难治性失眠患者,也许本来就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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