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里屋村是桥西村的一个自然村,隶属于江西省永新县龙田乡,约有八十户人家,几百号人。村里有个女子叫贺红凤,她是我的嫂子。
这个秋天,是贺红凤的秋天。2011年是个大年,家家好收成。田里地里的年景好,树上也是,田里的稻子,没虫,没霉谷;树上的柚子、李子,还有地里的花生,都长得很旺盛,结的果实很多,累累的,真是大丰收。而且,红凤家今年有一件大事:要盖一栋一百多平方米的三层半楼房。哥哥是泥水匠,红凤娘家的大哥也是泥水匠,两家互相帮衬着把房子盖起来:这家建了一层楼,铺了水泥楼面,就到另一个家去砌一层楼,如此往复。如今,红凤家建了两层楼,还有一层半就完工了。
一下子要建三层半高的楼房,现钱当然是不够的,于是,就在兄弟姐妹中借一点,希望能一次性砌好外墙,把三层半的楼房高高地立在村头迎风招展,之后是再想办法出去挣钱,慢慢地装修,慢慢地还就行了。生活对贺红凤来说,是有盼头的,她做事的劲头更足了。
贺红凤的一天
贺红凤的一天到底是怎么过的呢?中秋前我从打工的城市回到坪里屋村,在哥哥家住了几天,和红凤同吃同住同劳动。
8月11日,第二天是中秋节,红凤去龙田乡的街市赶集买菜。我和她女儿,我那读小学五年级的侄女佳运也跟着去了街市赶集,后来哥哥开着摩托车追到街上来了。我们买了果粒橙、营养快线、花生月饼、葡萄、提子。柚子、花生这一类的中秋应节食物,家里是有的:园子里有柚子树,花生年年都种,并不需采购。他们夫妇还要到邻镇的沙市镇去买些猪肉、牛肉,还有一只鸡。据说沙市镇的猪肉既便宜又质优,离龙田乡也不远,骑摩托车二十分钟就到了。哥哥带着红凤去沙市买肉,我和佳运两人把采购的食物负责搬运回家。两人累得腿酸脚痛不说,环保袋还在路上背坏了一根绳,佳运就把用绳子链连起来的两瓶饮料跨着背在肩上。这倒是个好主意。这孩子,有她妈妈的风骨,想做的事,想尽办法她也要做到。
8月12日是中秋节,红凤不到6点就起来,在家里煮鸡,烹肉,中午全家享用了一顿节日的美餐。下午,我和红凤割稻,她的脚弄坏了,不能下水,就穿了长筒鞋,我是踩在水里,享受蚂蟥的欺负,同时我也欺负蚂蟥,它咬得我的腿流血了,我就要把蚂蟥用禾镰割了,用稻草把它翻转了串起来,挂在黄豆枝干上晒干。看它还敢咬我不?十几岁的时候,我抓住一只蚂蟥,就经常这样干,感觉很解气。
8月13日,红凤起得更早,凌晨4点半,她就起来了。烧火煮饭,摘丝瓜,剥毛豆,切豆角,煮米粉,做全家的早餐,因为早上6点送钢筋的车就到了。吃过饭,就有人过来上新屋的房顶上去扎钢筋。待我起床时,已近7点20分,红凤已经忙了一早上了。
长钢筋从楼下吊上屋顶,短的就用肩膀一扎扎地背上去,之后才能扎钢筋。上世纪90年代末,我娘家建房的时候跟着师傅学过,我也会做。大梁上的钢筋,用四根大大的罗纹钢筋,套八点的小方框的钢筋,或者十二点的,对称地扎起来,扎了上面,再扎下面,边上的,要交叉着扎起来,这样,放在大梁上,四两拨千斤,才有力道。不过,红凤家里买的小钢筋,都是十二点的。之后,就是扎第一层钢筋,叫平板筋,平板筋好扎,用不同尺寸的十二点钢筋纵横交叉着套进去,再在十字接口部位扎上铁丝线,就成了。第二层钢筋叫布筋,就是挑重要的部位再纵横地交叉着又扎上一层钢筋,还有一些地方要扎第三层。到第三层,我有点看不明白了,有时候,不小心就把第一层的十字接口扎上了,后来在红凤那里学到了一些经验,才不至于出错。还有在所有的派生梁的部位扎一个扇形的钢筋,只要五根短短的十二点的钢筋着力就够了,理由还是四两拨千斤,别小看了这五根钢筋,没扎到,是不行的。贺红凤曾跟哥哥搞过建筑,哥哥一出错,她就提醒,哥哥算少了几根数,她能及时发现,并补充后再扎。
晚上,红凤做饭,把自己和家人的衣服洗了、把家务活做了,才有时间看会电视。累了一天的人,晚上10点就去睡了。
红凤的心愿
现在建房子,有了机械设备,比起以前用人工手挑的,要省时省力,也快速多了。现在的有钱人家建房,只要在屋基地里指挥一下就行了,更重要的是,现在农村的房子,比城里盖的楼房都要气派,家家比着来。越是后建的房子,越是美观实用。但红凤家不行,她们是穷建房,她自己和我哥哥,既要做大工,又要做小工,所有的事,全让一家人给做了。
扎钢筋累了,下来喝茶、吃水果时,红凤和哥哥就在屋基房里讲他们的构想,对房子的装修与设计。我说,以后房子一定很漂亮、很美观,加之村前是稻田,风景好,空气也好,真的是美呢,给我留一间嘛,我有空就过来住上一阵子,写作嘛。哥哥说,你要我快点装修,你就赶紧努力挣钱,多借点给我。红凤却说,你装修是否美观、漂亮,关人家雪英什么事啊,你又不分一间给她永远拥有。我跟红凤说,嫂子,现在我是来帮工的,借钱,我就没这能力了,过个三年,我再来享受你的新房子吧,我只要偶尔住一阵子,你给我留一间客房就好了。
这时,我抬头见到红凤新房前后屋子四周的新楼房,全是小洋楼,里头装修漂亮,很多人家吊了顶灯,屋顶上都有太阳能热水器,门窗是不绣钢铝合金。看着这些小洋楼,听着哥哥描绘的装修构想。我想,他是泥水匠,专搞建筑,走南闯北几十年,肯定比别人家的房子要修建得更好呢,这点我信。
这几年,坪里屋村的新房子,一栋接一栋地拔地而起。跟80年代的木式结构、90年代的钢筋水泥结构比较,现在的新房子已是一大跨越,时兴三层左右的不锈钢和铝合金门窗的小洋楼。造价也高了不少,工匠的工资也水涨船高,假若建一栋4层的小洋楼,从毛坯房到内外装修(不带家具)约20万,装修高档些的还不止这个数。
红凤的心愿,现在只求家人平安,孩子懂事,读书成绩不差,房子建好了,慢慢还了亲戚的债务,她就满足了。她曾说,如果等存够建房子的钱才盖,那时孩子也大了,读到高中,再有能力考上大学的话,花钱更多,想建房,就一辈子没可能了!所以,咬一下牙,不够借一些,挺一挺,日子就过来了。要苦一些日子,但挺过来就好了!
这就是贺红凤,这就是我的嫂子,在偏僻的乡村,过的是乡村生活,是平凡女人苦中有乐、感恩惜福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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