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聚了,就很快做成一堆。这或许是……人到中年的特征?
8111入校三十年聚会,完全是不经意间促成的。某一天,在微博上我对彭东海说,昨天北京同学聚会,席间,大家有想去看你的意思,他紧逼一句:什么时候来啊?我赶紧跟大炮、程彤等人勾兑,回复道:春暖花开之际,前来邯郸看你喝你吃你睡你。于是,在一个周末赴邯郸欢聚。大连的马永锋,重庆的陈聪,三天里,六个人五瓶酒,我一喝高又把陈聪的小腿踢伤了。
在邯郸的当晚,给远在武汉的小六子打电话。一个人说,他还挺沉得住气,轮流跟他说,到第三个他就绷不住劲了,大声疾呼:我马上去买票,往车站赶,你们等着我啊!大家乐得猛喝了几杯。邯郸被拆得面目全非,彭东海带我们去看文化景点回车巷,巷口人杂车乱,仅剩下短短几十米长,进出的脸上也无有一丝古风。我们连往里面走的勇气都没有了。
此番会面,促成了上海聚会意向。编剧程彤建立了微群,自任群主,陈聪、乔长寅、钟红明、谈蓓丽、陈正宏等同学倾力出演,从茫茫人海里打捞隐匿的那些家伙。他们碰到了不少麻烦:有人每日来微群门口骚扰,却死活不报真名;有的被人肉搜索出来后,一句“我很忙”便掐断电话;还有几个话贼冷。有些人一招呼便踊跃报名,有的或许觉得混得不好,扭扭捏捏答应来。
当我坐高铁往上海赶时,心里仿佛一壶烧沸了的水,汩汩冒泡。进母校大门时,仅有一丝忐忑,随即便坦然迈进去,心里在想,母校该会认出自己的学生吧。当晚便做成一桌,几种酒堆在一起喝。陈聪带来的两瓶珍藏多年的五粮液,滋润得大家乐呵呵的。见面也颇玄妙,有的一见面就去拥抱,有的迟疑片刻才敢握手,有的酒过三巡才熊抱在一起。也有人,始终是客客气气的。同学只是一个称谓,昔日没结缘的,这次或许会有机会,也许一直都不会有亲近的可能。
在报到的老教室前,几个人抽烟笑谈,旁边教室里便坐了一屋子考研的师弟师妹。发胖的身躯放在椅子里,从前的感觉似乎回来了一些。“时间是假的!”教授《佛学概论》的陈永吉老师说。我们大笑。现在老师一定开怀大笑了:你们现在信了吧?呵呵。
在三十年陈述会上,两个海外连线,澳洲孙珏和北美洲陈萍。“同学”,《收获》编辑钟红明说,只有大学同窗才能称得上这个称呼。人情练达的彭东海做了发挥:“除了父母兄弟姐妹外,你们是我最重要的社会关系和血缘关系!”来自广州的麦婵同学,前往机场路上遭遇意外,但她依然带着好茶和酒来了,“同学是我活下去的一个理由”。留在母校任教的谈蓓丽,将一番追寻信仰的心路历程娓娓道来,令人动容。
有趣的是,某个被动员答应前来聚会的隐匿者,报到当天却打电话说,误了航班云云。还有几个身负官位的声称开会云云,大家也就一笑而已。滑稽的是,一个从前写青春诗的上海同学,允诺一定参加聚会,先期送来几捆诗集,人手一册,开会时却没有音讯。此人乃我上铺,我发私信转达同学们对他的态度:君食言自肥已非一次,所赐诗集我扔掉了,善自珍重吧。由指导员钦定的权力秩序早已瓦解,韬光养晦的班长远遁,大家推举古籍文献专家陈正宏做以后的活动召集人,而且商定后年为五十岁再聚。
不愿相见,只是意味着你的远去。同学之间几乎是平等的,仅有一位被问到官衔是正局还是副厅。每个人都有不得已,但大可不必作瞻前顾后状。这个年纪,已经用不着比外在的劳什子了,该比的或许是内心修炼的境界:在修行好的同窗面前,我是自卑的。
“自由而无用的灵魂”,据说这是复旦人的精神标记。这仅仅只是一份期许。有多少校友深陷欲望的泥潭难以自拔,校庆也是以官职高低和财富多寡决定来宾座位尊卑的。步入晚境的指导员更关注肉体存活的长短,他语重心长地劝大家:没有了身体就什么也没有了。
活下去,活得再久一些!秋意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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