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t觉得,互联网是一个残酷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影响力和审美的标准是不同的。“真正繁荣昌盛的未必是最了解它的,甚至不一定是真正有才华的。”
即使在小范围内,对于Ent本人以及“Ent”这个ID的称呼方式也并不统一:E-N-T、恩特,或者,那个果壳网智商最高的人——如果一个人,不需要被称呼名字,而是只需一些定语就能定义,那这个人一定有些不寻常之处。
“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吗?Ent大学也挂过科!”哪怕只是挂掉了一次高等数学的期中考试,依然流传在朋友的半真半假的玩笑中,足以为他人带来心理平衡,就像朋友之前写的另一句玩笑话:“无所不知的Ent也有不知道的事儿。”
“我们不是原住民,我们是清教徒啊。”
“第一代互联网原住民?很明显我们不是原住民,我们是清教徒啊。”在Ent看来,上世纪70年代的工程师才是互联网原住民,他们真正了解互联网的历史、架构以及如何兴起的——但最后被殖民者灭掉了。“我们就像后来的殖民者。”Ent想了想,“就连殖民者,我也不是第一拨。”
尽管从上世纪末开始已经用拨号上网浏览信息,但Ent坚持认为,自己真正“在网络上有了身份”始于2005年。那年夏天,他以山东省理科状元的身份进入北京大学元培学院,修读古生物专业。他选了《魔戒》里的“Ent”(树人)作为自己的网名,在元培学院内部的BBS上参与讨论。
这两年,Ent意识到自己的一些变化。“越来越回到只和熟人交流的状态,在哪儿都不会参与陌生人的讨论。”用他自己的话说:每一次和陌生人的吵架都对此有所贡献。
Ent觉得,互联网是一个残酷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影响力和审美的标准是不同的。“真正繁荣昌盛的未必是最了解它的,甚至不一定是真正有才华的,或者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才华。可能只是在特定的场合恰好得到最适宜他伸展拳脚的机会,加上好运气——就像当年登陆美洲的人把天花也带去了美洲,但你能怎么办啊,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传统意义上的才华,比如?”
“比如社交媒体上一些以抄袭为主的营销账号。这还真是没什么逻辑,就像赶上了第一拨资本原始积累,就像第一个跟着皮萨罗去印加帝国的人,他就是个流氓——正经的人不会想干这种亡命之徒才做的事。他就是抢到了金子,但你能怎么办?”
“这是你的创造,你的风格,你区别于世界的东西。”
“到现在我也不觉得我理解互联网的逻辑。”作为一家泛科技网站上最受关注的内容创作者之一,Ent如是说。“比如说,网上一些很受欢迎的文章,你知道作者有他的文风,但你永远也学不来——像@大咕咕咕鸡(一个以思维跳跃著称的微博主)。”
他的同事最近犹豫着到底该给他冠以“高级编辑”还是“主笔”的title。两种方向其实都比较接近传统的内容生产方式,而他的特质也恰好适合这些工作,比如,重视逻辑,有点文字洁癖,浏览一个微信页面时下意识轻叹,“啊,这里多了一个逗号”。
但他有点羞于和人打交道,以及催稿。比起编辑,他觉得自己更擅长做主笔,写一些科学文章或是科学家的采访稿件,但他不喜欢整理录音。
此外,他偶尔也会负责一些新媒体的内容推送。为了推送一个原本看起来像百科知识的文章,他做了一张信息图——他用“坑爹”一词来形容这幅条理清晰又有点“恶搞般的简约”的信息图,并谨慎地将此归结于自己和新媒体的同事比较熟,会受到他们的影响。
7月11日是“世界人口日”,果壳网出品的《物种日历》当天的注解文章出自Ent之手:“而哪怕他明天就要灰飞烟灭,哪怕他的一切创造都将被遗忘,哪怕智慧的火花从此会永远沉寂下去——他依然知道,1000万年之后的那个星期四,阳光将如何照耀,星辰将如何排列。他是时间的海洋中飘零的一片落叶,被浪花卷起的一瞬间瞥见了过去和未来。在这一瞬间,他得到了自由。”
“一篇科普文能写到这种程度,这是你的创造,你的风格,你区别于世界的东西。”果壳网主编拇姬说,“来感受一下,科学事实背后的——人的情感”。
“情感的表达和酝酿,让人感到理性的亲切。”这也是Ent最近努力的方向。他在微博上创建了一个名为“imaginature”的话题,进行一些有意识的训练:当一个知识带来的激动不仅源于知识还有一点感情因素,就捕捉它,放大、整理并记录下来。“一组两条,第一条只表达情感,第二条列出知识背景。”
有时他也发到朋友圈,但更多的条目被“分组可见”。公开展示的部分,已经足以显得创作者像一台大量吞吐的知识机器,输入又输出。这台机器本人对原料的要求是:信息密集,节奏为自己掌控。“因为读书比较快,不喜欢看视频,电影、美剧甚至TED的视频——因为文字可以跟着我的节奏走,而视频要跟着对方走,特别不习惯。”
“当你个人的假说得到验证,一个问题解释得通了,真的会伴随多巴胺释放。”
“对我来说,这种解释的快感要比简单的感官享受愉悦得多。”Ent对此的解释是:自己学的专业是演化,而演化会试图给生命世界的现实一个解释。
比起能像蜜蜂那样看到紫外线,更让Ent开心的事是“想明白为什么这么多让蜜蜂传粉的花是白色的”。或者,就像他当年在学院的BBS上发表的第一篇科学文章涉及的“病原体独立演化”,从病原体的毒性大小与宿主的博弈,想明白为什么有的病原体温和而有的病原体如此猛烈。“当你个人的假说得到验证,一个问题解释得通了,真的会伴随多巴胺释放——就是因为经历了这样的感受,所以才会写文章并且一定要分享出来。”
他说起那些知识、思想或更深层然而抽象的东西,就像提及一件日常的器物,就像收藏家得了新宝贝,咔,将其纳入自己的知识框架。
最新被他纳入知识框架的是“颜色理论”。8月3日傍晚,所有人都在晒北京城罕见的蓝天、彩虹和晚霞,Ent发了一组“imaginature”:“从来没有哪个偶然像晚霞的颜色一样美丽——晚霞的颜色看起来是血和火焰的颜色,这只是因为我们眼睛和大脑在编码光的过程中丢失了信息,实际上它们是不同的光。这是演化给我们留下的偶然。但是这不但是一种美丽的偶然,还是几乎所有人类能共同体验到的偶然。”
那个就连Ent都无法形容的大咕咕咕鸡会怎么说,你猜?
一大拨小型思考——Ent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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