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感兴趣的是描述一个过程。”2012年2月,在深圳华·美术馆开展的“时间·胶片·现象学”个展上,车建全这样概括自己的创作。他选择以几幅画来表现一个场景。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汪民安说,在车建全的作品中,“人们不仅感受到了时间在流逝,而且还看到了时间在流逝,时间获得了自己的视觉形象”。
打破电影与绘画的边界
十多年前,在庐山上,车建全远远地看见一个亭子,一回头,那个亭子已经消失在云雾中。这个过程触动了车建全,“有没有可能让我将这一瞬间的感受表现出来呢?”他开始尝试拍照片、在现场画一些速写,但是他发现单幅画是无法表现的。最终他拿起摄影机尝试拍摄场景,“端着镜头静静等待那个特殊的时刻,或者是某个偶然的神迹”。
电影是车建全最喜爱的艺术形式。小时候,他常常溜到街对面的电影院,那些影像是他的另一个世界。后来,他成了影碟时代狂热的收藏者。“电影改变了我的思维,我是在用影像的思维思考画画的事。”但是有将近十年的时间,车建全发现自己拍的短片跟画完全没有关系。“我一直在寻找融合的形式。”
车建全的兴趣点在于打破电影与绘画的某些边界,放入一些全新的经验。人们有很多情绪可以通过绘画来描述,因为它的指向是模糊的。这也是车建全始终不放弃绘画这种表现形式的原因,“它拥有空间让你延伸和想象。我不太喜欢看起来形式很强烈的作品,因为它们削弱了绘画的模糊性。当然,画家本人情绪被传递出去也很重要”。
外部世界都是主观世界的投射
2009年,车建全在奥地利做完展览,坐火车去布拉格。八小时的旅程,他将录像机粘在玻璃上,让镜头记录下沿途的风景。回来之后很久,车建全看了这段旅程记录下来的一切,“结果我发现错过了很多东西”。一个普通的场景里有一辆车开过,或者戴头巾的妇女在飞奔,偶然性带来了很多惊喜。
还有政治地理学上的迹象,当火车进入一个前社会主义国家时,车窗外的景色会发生微妙的变化,于是便有了布面油画《维也纳—布拉格》。“完成整个作品应该是一个比较大的计划,目前还没有按照原计划完成足够的数量,达到一定数量才能看出各种充满偶然性的变化。”
停留于画布上的一刻永远是主观的。看风景的人对渔民说,这风景多么美。渔民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好看,又不能吃又不能穿,拎着网就回家了。人们看到的外部世界都是主观世界的投射。
主观的“美好一刻”有时也很难选择,瞬间只有在连续观看时才能唤起当时的感情。“作为画家,在情感还原的同时也会给我带来思考,通过对它们的处理,通过画它们,唤起当时的我的情感。但我不知道这种思考有没有传递出去。”
而观众的观看与解读是多义的。布面油画《亭》本来是有顺序的,三幅画展现的是亭子逐渐被雾笼罩的过程,但是布展时发现很难让观众按顺序观看,他们既可以从左往右,也可以从右往左,或者干脆从中间看起。但是,“选取本身是有趣的,因为开始和结束都是可以置换的”。
“雾”是超现实的工具
关于他画中的“雾”,车建全说,“我想说其实是它选择我”。
“小时候,在我家附近有一个巨大的湖,岸边是白杨林,我的童年、少年就在那里,这是一个属于我的世界,逃课或者受了委屈,就会一个人跑到公园里玩。夏夜,等管游船的老头睡着,就跟同学从船坞偷了船,划到湖心,午夜起了雾,我们就这样漂在一片水汽中。那个总是有雾的湖是我随时可以进入,可以做任何事的地方。六岁开始学画画,我画了这个湖起雾的样子、旁边的树林、亭子。成年之后,尝试了各种其他表达,但是最终还是回到那里,希望让当年的感觉再现。”
还有一次,在庐山,车建全与朋友坐在山顶喝啤酒,两人说话之间,雾就飘上了山顶,过了一会儿两人就“消失”了,接着又显现了。雾让人在某一瞬间脱离现实,是让人感受到超现实的一个工具。而且,在雾中看现实,无论多么丑陋都会变得具有美感。“或许这是自我隔离,又或许是某种逃避。”车建全说:“在现实中,我们并没有能力去改变很多事情。与其如此,不如与它保持距离。”
车建全《雾中风景》系列来自同名电影。在各种微妙的情感体验中,对事物的体认都有一个逐渐清晰的过程。就像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雾中风景》的最后一幕展现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方向在哪里,内心的直觉会带你到那里,雾会散去。但又永远不会是终极,迷失的困境在人生中会不断重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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