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最便宜的东西是什么?在香港1000多家7-Eleven,只需1元港币,你能买到一张《黑纸》。
这份容量仅一张A5纸的周刊,封面一张明星黑白头像,重重盖上“贪心”、“愤怒”、“犯规”、“盲目”、“歧视”、“挑剔”等大字样的“黑色信念”,封底挤满了字:包括“黑访”和“黑句”两部分。每期发行10万张,线上视频点击量超过100万,由此开创了香港纸媒新模式:一张纸即一本杂志。
这是一个资讯爆炸和信息碎片化的时代,这是一个高呼“纸媒已死”的时代,但《黑纸》在香港八卦和潮流杂志中另辟蹊径,好好生存了3年,还在社交网络上笼络了一群20-30岁的年轻忠实读者群。他们称它为:“纸媒的Twitter”。
“很多人说,现在的人不习惯看文字和写文字,我们不这样觉得。这正是一个很多人写很多字的时代,只不过大家写的都是一些短短的东西。我们正是这种生态下的一代人,于是创办了《黑纸》。”
2009年,香港填词人林日曦、商业电台DJ阿Bu及陈强,工作之余想要“搞D野”,遂组成创作单位“黑纸”,核心业务是要“出版一张纸”。三人均是在香港流行文化中成长起来的80后,天天泡在Twitter和Facebook上,《黑纸》不可避免深受社交网络影响。
“很多人说,现在的人不习惯看文字和写文字,我们不这样觉得。这正是一个很多人写很多字的时代,只不过大家写的都是一些短短的东西。一本传统杂志,大家翻来翻去,只是很快速掠过,没有真正阅读进去。我们正是这种生态下的一代人,于是创办了《黑纸》。”林日曦说。
以传统媒体呈现新媒体特质,《黑纸》学到的是:“文字数量一定要非常少,每一句都是短短的——这是Twitter的独性。”2012年出版的《黑纸》,每期刊登500字的明星“黑访”,以及三人在此基础上创作的25条“黑句”,每句不超过20字——共1000字的文字量,是这本杂志的极限。《黑纸》必须很小:“考虑到如何携带和阅读,一张A5左右的纸,很容易就放进袋,带出去搭车,或送给朋友。我们有一个笑话:《黑纸》是最适合你在厕所里看的东西。”字体也必须小,“稍微上一点年纪的人,都会看不清楚。”
2011年,《黑纸》从书店进驻至便利店,这直接导致了它后来的“热闹”:2011全年销量从2010年的16万激增至70万,2012年每期发行10万张。全港1000多家7-Eleven,再也没有比它更适合《黑纸》的销售场所:“便利店有一个好处:所有人都去得到。很多内地的朋友来,都是在便利店认识《黑纸》。它除了是发行渠道之外,也是广告的一个好位置。”如何让一张纸从便利店上万种信息中脱颖而出,《黑纸》花了点心思:“封面一定要摄人眼球——通常都是一个大头像,两个大字。设计越简单越好,我们都明白图片的重要性。”
《黑纸》的另一个传播渠道在YouTube上,每期配合杂志明星访谈放出视频部分。也必须“短”:访问一个明星有时长达2小时,但后期必须剪辑在2分钟以内,做的是精选工作:“再长就闷了,大家就不喜欢看了。”
《黑纸》一度尝试过免费,后来变回1元钱,如果不计算人工费,基本能自负盈亏。 “定价再高一点?我们也根本不是想赚钱啊。免费?我们又觉得免费的都是不值钱的,大家拿了以后就会放进垃圾桶里,所以即便没有收费的意思,也一定要象征性收1蚊。”
用林日曦的话来说,《黑纸》采取的是“家庭式作业方法”:全职员工仅有5个人,助手、摄影师、录像师都是兼职。它无疑是“自媒体”时代的产物:“如果在80年代,我们肯定做不了这件事,需要很复杂的出版程序和非常大的投资。现在只要一部MacBook,每期几万块,《黑纸》已经能继续下去。”
社交网络提倡“浅阅读”,《黑纸》做的也只是阅读的第一层。“太深的东西一张纸承载不了。如果我们要逼迫青少年去阅读,根本不是一开始就给他大量的知识和资料,他不会有兴趣的。给他一些短短的东西,类似微博和Twitter,《黑纸》就是这样。”
“这一代的香港人都有一种反叛的性格,你越说我要乖乖的,我就越不乖,你越说我要很听话,我就是不听话。我们就是这样的人,我们相信我们的读者都是这样的人,跟我们有共同的思考。我们一定要把黑色摆在很前面,但内在还是坚信正面价值。”
《黑纸》有意要跟铺天盖地的“正能量”唱反调,每期邀请香港艺人谈各自的“黑色信念”,说穿了就是他们根深蒂固的缺点。“这些缺点每一个人都有。我们觉得:既然改不了,不如我们开始相信它、发挥它,让这个缺点为自己和世界带来一些正面的东西。”在林日曦看来,《黑纸》要做的是:“为缺点平反。”
这绝非理想主义,也有市场考虑。“这个年代的人更喜欢去关心黑暗的东西,太过正面的东西通常大家都觉得很闷。”还是言及香港年轻人,“这一代的香港人都有一种反叛的性格,你越说我要乖乖的,我就越不乖,你越说我要很听话,我就是不听话。我们就是这样的人,我们相信我们的读者都是这样的人,跟我们有共同的思考。我们一定要把黑色摆在很前面,但内在还是坚信正面价值。”《黑纸》好比一张包装礼物的“画纸”:它是用以吸引眼球的外在,并非内涵。
创作的“黑句”也是如此。说“傻劲”:爱人已经是一件傻事,失恋时就不要做傻事了;说“疲倦”:恨人,要恨得轻松自若;爱人,要爱到筋疲力尽;说“执着”:执着有时会执着屎;说“穷”:当日我说过,无论是疾病、贫穷都会爱你的,可惜我现在很有钱……这么听起来颇有些“港式心灵鸡汤”的味道?他们也不否认:“对,但是我们不用这些字眼。‘心灵鸡汤’这个词太正面了,这个时代的人性格就是这样,不会有人看你一眼。”
林日曦把谢安琪那期“黑访”看做是最符合《黑纸》想要的东西。她抨击香港狗仔队:“孩子喜欢吃屎,你就给他喂屎?”极端言论引发社会争议,视频点击量超过100万。林日曦却觉得这为那些读《黑纸》的年轻人做了个好榜样:“顾及形象,艺人接受采访多少有些遮掩,但Kay不一样,她勇敢说出来了。”
《黑纸》也出过几次特刊。2012年3月30日,封面《我们的香港》,关键词“黑暗”,有黑句“梁振英当选,黑纸做应当做的事。”5月4日,封面《二次创作》,关键词“恶搞”,“黑访”以高登潮文堆砌。7月20日,封面《国民教育精读》,关键词“洗脑”。8月31日,封面《为免选出垃圾议员的50条大是小非题》,关键词“垃圾”。9月7日,封面《要求撤回国民教育的十一个理由》,关键词“撤回”,本期须亲身前往政府总部免费索取。9月28日,封面《爱国痴汉の解说》,关键词“痴汉”,内容关于18项爱国痴汉之特征。
以上几期,全部没有封面人物,也没有广告。但为什么要做?因为“现在香港的年轻人,比起上一代香港人,都要关心政治”。《黑纸》始终有一种身份认同:“我们就是他们。”
正如Web2.0、Web3.0、Web4.0的进化论,正如微博亦有春夏秋冬版,《黑纸》也是杂志界最爱改版的一本:2010年它叫“伪文学杂志”,2011年叫“伪娱乐杂志”,2012年变身“伪广告杂志”。其实名字的意义不大,《黑纸》还在变:“2013年一定会改一个包装,这个形式的东西做久了,很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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