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盖好的时候,马鞍桥村的老人们站在岸边,看桥看得目不转睛。
马鞍桥村是四川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村落。但这条以桥为名的村落,在过去从来就没有过桥——“以前河两边的大树长到一起,我们就觉得是桥。但直到今天,马鞍桥村才真正有了一条桥。”围观的一位老人如是说。
这是发生在2009年的一幕,老人们凝望的那条桥只是无止桥团队在中国最偏远的地方建造的15座“无止桥”的其中一座——2010年的12月19日,这个团队获得了中国建筑传媒奖的组委会特别奖,在它的提名理由中就特别写到这一节:“2010年完成了国家住房和城乡建设部重点项目——四川省凉山州会理县马鞍桥村灾后重建综合示范项目,目前该项目的建造方法和技术策略正在西南农村地区进一步推广。”
“无止桥”之始
2002年夏天,因为甘肃省毛寺村要建一所由香港人投资的希望小学,香港中文大学建筑学系教授吴恩融来到了毛寺村。毛寺村被一条相距80米的河所分割,孩子只靠一条简陋的独木桥过河上学。吴恩融在车上跟人聊天,问是不是过河很难。但他得到的回答却是:“不是很难,只是死了十几个人而已。”
这是无止桥慈善基金主席吴恩融在多年后的复述。从毛寺村回到香港后,吴恩融发起了一项名为“良桥助学梦成真”的建桥计划,开始了他艰难的募款过程。3年之后,也就是2005年7月,60多名来自香港中文大学、香港理工大学、西安交通大学的义工来到了毛寺村,历过5天的劳作,建起了第一座“无止桥”。
后来“无止桥”成了一个慈善基金项目,目的在于改善内地偏远、贫困农村村民的生活环境,方法简单而有效——为他们造桥。
“第一座桥就叫做无止桥。因为毛寺村在粤语的读音,就叫做无止。有趣的是,无止桥的‘无止’,是从第一座桥建成之后,加入的人就真的开始了无止的扩充。”无止桥慈善基金项目及资源委员会主席穆钧博士说。
“参加我们团队只有两个条件:一个是有心,一个是能搬石头。” 吴恩融说,“除了有一些困难的工序,例如打水泥等要施工人员帮忙,从网箱、搬石头、筑桥板,都是我们自己做。”
“越远越偏越难造桥的地方,没有能力自己盖桥的地方,一般是我们越关注的。” 穆钧如是说的时候,无止桥在中国已经建成了15座。而马鞍桥村,正是其中一座。
2008年,攀枝花地震后,他们坐车从成都到攀枝花,再从攀枝花坐了10个小时的车,在靠近金沙江的长江上游,看到了这样一幕——4个小孩和他们的老奶奶,走着走着就开始脱衣裤。原来他们为了过河,要趟大水——当无止桥的团队尝试同样的方式趟水过去之后,才发现当地的房子已经全部倒塌,村民都住在帐篷里。一位年迈的老奶奶说:“如果春节前我还没有房子,可能我这辈子就会永远住在帐篷。”
当时只有3个月就到春节。穆钧觉得在春节前帮他们盖好房子不太可能,吴恩融就说:如果可能,就不要你来帮忙,你来做了。
结果是,200名来自内地、香港的学生到这里帮忙改善农业、畜牧业与卫生状况,同时他们也发明了一种利用废墟材料建房子的办法,帮老奶奶建起了房子——他们将这个方法教会了村民,在三、四个月后,村民都用周边建房子成本1/10的造价建好了自己的房子。与此同时,他们还开始帮村民建桥,第二年,从来没有桥的马鞍桥村,就有了一条桥。
多年之后的今天,当吴恩融和他的无止桥团队在中国建筑传媒奖的领奖台上,他依旧以当年在毛寺村的见闻作为获奖的感言:“我听到小孩淹死了,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的能量有限,可是如果把帮人理念传到我的学生跟其他人身上,相信有一天所有的学校、所有的桥、所有的房子都会盖好。”
“无止桥”的传递方式
在云南省交通市放马坝村,一位每条桥都去参与的义工叶先生在收工之后,看到有小朋友在河边磨石头。他问,你们在磨什么?他们说,要磨一个东西送给你。结果,小孩子送了一个石头给他作为礼物,他们不知用了多长的时间,将石头磨成了一颗心。
无止桥团队并不仅是亲手搬石头为村民造桥,他们同时也教会了村民科学的方法,通过他们的行动,吸引了大量村民的加入——有时候他们更像是一个火种,到落后闭塞的村落,带来的是希望,与一种与外来人一起改变命运的热诚。“经常会出现村民数量比义工多很多的情况。” 穆钧说。
“村民让人很感动。我们上次去,有些老太太拿鸡蛋我们吃。后来政府官员告诉我,我们吃掉了他们整个月要卖的鸡蛋。”新世界发展有限公司的一位董事,也是无止桥团队的核心成员纪文凤说。她早年曾说服她的老板给无止桥捐了500万,因为“我觉得一条一条桥去筹款太辛苦了,我们应该有一个基金,一直持续去造桥”。
“一开始,我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志愿者,在大学里面自愿报名参加这个项目,一路走来三年时间,我作为一个核心成员在这个团队里工作,感到非常荣幸。我们团队也是在学生志愿者心中撒播种子,我看到小孩子过我们的桥,在院子里玩耍的时候,非常欣慰。”一位学生志愿者,在获奖时如是说。
现在无止桥已经在中国的16所高校有自己的团队。“建第一座桥的时候,我们是60个人。现在盖过桥的有600多个人,已经多了10倍,还可以吧?” 吴恩融说,“我们正在西安设置基地,以后我们还会在其他的地方设置中心。有了这些中心之后,它就会自己发扬光大。1个变成3个,3个变成5个——我不是指桥,我是指人。我只要训练一个学生,他就可以训练两个学生,去盖他们的桥。”
“人桥很重要。人的桥盖起来以后,这个桥是不会倒的。”问到无止桥的目标,吴恩融说,“把所有的桥建完,我的目标就完成了。我很肯定这是做得到的——我的学生可以把它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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