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里设计界大的趋势,有一个组合可以代表,他们也是这十年里最红的组合——坎帕纳兄弟(Campana Brothers)。这对意大利兄弟自小在巴西长大,一个是律师,一个是建筑师。他们的作品完全颠覆了所谓的很高档的设计里头固有的很保守、为前卫而前卫的东西。我关注他们是从2002、2003年开始,现在回想起来,过去10年也真是他们两个蛮长期在为他们所相信的东西实践着。
坎帕纳兄弟善于用大量的贫民窟材料造型,同时又用很昂贵的材料。比方说用人工鳄鱼皮做沙发,却拼贴出很人工、不完美的美感。还有用最不完美的木材拼凑出单椅,其中有一张Favela的单椅完全就像用布材拼出来的。他们还做公仔沙发,依然是环保的主题,用大量的鳄鱼这些频临绝种的动物公仔拼凑出来。有一个公仔沙发Banquet,是一群动物互相在咬对方;还有一个叫Multi-Dao的沙发,是把几十个巴西的巫医用的手工公仔,不同颜色不同穿着,拆开再拼凑起来,探讨现在少数民族被解体以后,有没有可能再连起来。这样的设计首先是很亮眼,背后又很戏剧性,有他们要说的故事。
他们现在在设计界也算大佬,但也不把自己当作很了不起的设计师,在巴西的生活也是很着地气的。他们每年都带学生到巴西的工作室参观实践,做workshop,其实也是一个很NGO的形式。工作坊会强调手工和大量设计——用自己的产品来挑战大家说了但没实践的或者有想法却没有时间去实践的设计。兄弟两个同时也为意大利的大品牌做设计,用很高的价格卖给有钱又爱收集他们作品的消费群。但他们的设计里面其实又是很嘲讽这些有钱人为了收集设计而买设计的。他们的作品经常让设计界有反思:究竟为什么设计,究竟为谁设计。
表面的理想
这十年对中国的设计是巨大的变化,从不知道设计是怎么回事,到好像很有目标很有想法。整个方向是快速地发展,大家不断地说我们曾经有什么、断层之后又有什么、未来有什么,好像很急地去要什么。我觉得现状可以理解,因为现在的心态、底子是应该有的,又没有做出一些很踏实的东西出来。很多设计界的朋友心还没有真正定下来,不是没有能力慢慢做好,周围做好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一旦自己赶不上,就有被时代抛弃的感觉。
我一直蛮欣赏马可的设计,但她要走到现在无用这样的极端才能让自己安心下来,才能像艺术家一样不去考虑大众的想法。但服装与当代艺术之间不是真正那么说得清的,她的位置与在这两者之间的过渡不是那么简单的。还有王一杨这几位设计师,好像一定要在大众市场上有一点成就,才能再有艺术。但实际上做的和想的又都不是一回事,都要靠时尚圈、靠曝光,方法也要参考国外大牌。中国的设计还没有真正成熟到背后有一套完整的商业操作、媒体支持和更有势力的包括政府的资源,方方面面还没有真正到位,直接拷贝一个国外的例子也不会成功。
勉强来说,即便在香港,真正认识了解设计的只是小小的一个族群,但他们并没有对本土的设计有太多的支持,因为一谈到消费,我更关注他们是消费国外的品牌还是真正支持本土设计,说来也不成比例的。北京洪晃开的店,有让本土设计师有集中的曝光——但也只有曝光的机会而已,因为这其中关系到有没有文化方面的长远理想、商业方面的长远眼光、个人是不是能撑这么久以及个人背后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但有总比没有好。我们算是有了。
空谈的危险
空谈下一个设计趋势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基本的问题都没有被解决。现在也算到了一个蛮关键的时刻,为什么前前后后弄了十年,表面看到什么牌子都进来了,要买什么都能买到——这只是一小撮人和媒体帮忙制造的幻觉。大家说都还能说,但都把设计提到很时尚、变成一个高档的事情来谈,跟一般公众会有一点距离——说白了,都买不起。有些人把设计归入非必需品,没有设计的杯子也能装水、也能喝水。一般人还是在买十年前的该买的东西,或花了什么“冤枉钱”买了什么。究竟有没有心情和利益来消费让生活更美好的事情,这应该是一个社会问题。所以说,为什么山寨和翻版会更有趣?那个整个就是一种对抗,反而变得更有意义,这就让设计在我们这里变得不是一般游戏的规则。
设计危险也危险在这里,太容易是表象的:我们当年也讨论自己要做什么事,当然现在已经没有人谈了。我们谈设计其实也是在谈社会:我们是要做真正为“人民”的设计吗?“人民”的数量到底有多大?还是我们做的是为少数人的设计?设计是很中性的,好像是没有立场的,但其实我们都是有立场的。
为了这些问题,我最近都在考虑自己以前做的一些项目,今年计划把以前做的几个大项目都要重新做一趟。可能会做一些算是观察和研究的项目,对现在80后、90后的小朋友们,重新去了解他们的想法。我们之前一直觉得好像他们接触更多国外的东西,更能接受外面的东西——但是真的吗?有了设计让我们的生活真的更好还是更无奈吗?这起码会是一个小团体对社会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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