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模”这个词是从2007年火起来的。那年AngelaBaby刚满18岁，就已拿着3.3万元的出场费与熊黛林同台走秀。模特这个行业，向来不在乎年龄小。但那些从机会到运气跟明星超模差着一截，却总有一腔明星梦的女孩子，就只好捧着一张少女的脸孔，前赴后继地展示身体——她们签下各种各样的模特公司，衣着暴露地出现在模特比赛、车展、内衣广告、《男人装》和用橱窗展示的床上。她们大多数没有成为能跟黄晓明谈恋爱的AngelaBaby，只化作了宅男社区中面目模糊的露肉照、网络游戏发布会上的童颜巨乳、视频网站里的“不雅”标签。

现在的郭大妹刚满18岁，有一个大过她的男友。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个年龄应该还在学校里。但要再选择，她依然不会回到校园。

在深圳的郭大妹并不是一个“典型”嫩模。她的模特生涯从17岁开始，只与公司签了一年的合同。她不知道会不会续约，也不知道公司的具体情况。她没有参加过模特比赛，只用照片向模特公司投了简历。签约时她还在上中专，半年之后毕业，没有找工作，却也并不把模特事业称为工作：“模特只是我的一个爱好。公司只是偶尔会叫我，很少有活动，也没有太多培训。我很少去公司，不认识其他模特。”每次活动，公司会从她的劳务费里扣下500元左右，用来补偿之前的拍片费用。

郭大妹接的第一个活是做礼仪小姐，而她更喜欢在微博上找摄影师，拍摄平面照、私房照：“私房照一般都是摄影师找到我，在室内拍较性感的照片。摄影师会提前问我的尺度，拍摄时上身裸露我可以接受，但拍出来的片子不能完全露。有一定裸露程度的照片，我觉得是一种艺术。放上微博也会收获很多赞美。”在郭大妹看来，拍摄私房照只是摄影师的一种爱好，经过她同意后，摄影师会将照片发表在博客或图片网站poco上。她不知道有图片网站专门售卖各种私房照，售价为2毛一张。

肩膀两侧都有大面积彩色文身的郭大妹，喜欢的是自己被拍出来的样子：“在那一刻会感觉自己是一个很自信、很美、有独特个性的女孩。这些照片也是对我身体的一个记录。”“如果不通过公司，通过博客、微博、poco也都能找到我。”虽然喜欢被拍，郭大妹却对服装没兴趣：“我是男性式地逛街，想要一个什么，上街买回来就对了。我不太追求名牌，但会对某一些牌子有忠诚度。”

郭大妹刚满18岁，有一个大过她的男友。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个年龄应该还在学校里。但真要再选择，她依然不会回到校园：“毕业时我学得也不太深，如果继续读，只会更难。现在心里有一种浮躁，有时候很迷茫，总觉得再回学校有点不太适合，思想、思维都不一样。在学校时，很多东西都比较纯洁。但现在我接触外面的人比较多一些，谈的话题更深，再回到学校之后可能与同学没有共同语言。另外，学校里可能会不太自由，我比较追求自由。”

在郭大妹的想象中，学生的话题应该是学习、男生、吃、玩之类，而她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事业与人生：“我觉得现在对自己的认识，比在学校的时候清醒很多。以前是一个很贪玩的学生妹，觉得一切都很美好，不会沦落到很伤心难过的地步，不相信世界会伤害我，对一切抱有幻想。后来才知道会有失恋，会有很难过的时候，人会忽然变得清醒，长大了很多。”

寄宿生活让她过早成长，在郭大妹看来，别人的18岁，相当于她的15岁。

虽然与模特公司的合约尚未到期，郭大妹对未来的规划却并非T台：“我发现很多女孩向往美丽，追求衣服、包包之类，我想成为提供衣服饰品的人。”在她的微博上，经常会有一组组的珠宝照，配上两个字：出售。这些中高端珠宝是她的新事业，货源来自亲戚朋友：“现在我也有销售额，以后的计划是做成一个实体店。之所以选择中高端珠宝，是因为看到太多人在卖衣服，想选择一个相对较少人在做的行业。”

受男友影响，这个18岁的姑娘经常关注财经新闻。虽然做珠宝生意只有两个月，她已经感觉到与做模特之间的差别：“做珠宝更像是做商人。家人对这方面也比较了解，会给我一些指导。虽然我通过微博展示珠宝，但买家很多都在我家附近。”她的担忧也并不是对于生活，而是事业：“虽然不能确定就会做珠宝这一行，但已经开始为以后打算。做模特对珠宝这一行也有帮助，拍照、自己当模特都比较顺手。我之所以没有全下决心，还是怕做不好。虽然很想自己创一份事业，又觉得没有这个能力，不知道该怎么做。”

郭大妹对问题的反应不是很快，但爱笑，回答不上的时候先歪头笑笑，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这与她的青春期有一定关系：“10岁到12岁的时候，父母很少在身边。13岁时又开始住宿舍，刚开始时自己会在晚上哭，第一次离开家里，想不通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在宿舍里我算是独来独往，如果有好多人在一起，总觉得自己太安静会不太好。”

寄宿生活让她过早成长。在郭大妹看来，别人的18岁，相当于她的15岁：“寄宿生活结束之后我就有些叛逆，不爱学习。初中时我虽然算是优秀，但总会顶撞老师。为什么我的想法跟他的不一样，还要遵从他的想法？”

“我活得比较快，清醒得比较早。”

虽然郭大妹觉得自己很早就知道要做什么，却也和同龄人一样，没能躲过为一个男生而偏离正常轨道的戏码。她不觉得这样不好：“我活得比较快，清醒得比较早。有些人到30岁时还没有清醒。在上学时认识到的外面的朋友里，基本没有摄影师。后来认识的摄影师与模特朋友都是自己发展来的，跟上学时认识的是两拨人。这种独立的性格可能是从住宿生活，以及自己拓展圈子的过程中发展而来的。”

这位签约模特面对镜头时，身体语言非常丰富。她以各种角度和姿势，熟练展示着瘦而颀长的身体。唇膏是亮烈的红色，眼神与杂志女郎一样带着诱惑——这张已经可以职业化放电的脸，在聊天时会自动切换成懵懂的少女模式：与她的文身、脐钉、高过十公分的Gaga式高跟鞋不符的是，她没完没了地分享微信，及弱小而生涩的声音。

在那些几乎全是转发而来的微信段子里，郭大妹转了一张海报：讲述纠结教师大叔拯救失足萝莉妓女的电影《超脱》——并附了几段台词：“我穿过走廊，走到教室，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曾经感受到施加在你身上的某种重压？”“我需要变得漂亮才能快乐，我需要整容才能变漂亮，我要变瘦，要受欢迎，要时髦。”“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我和你不是同一种人。我不该在这里，我的灵魂不在这里——你可以看见我，但我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