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金时代》之前,编剧李樯上一部广为人知的作品是赵薇导演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一般简称《致青春》)。而在此前,他还写过一部相当商业的《好想好想谈恋爱》。民国女文青的爱情,青春期的爱情,都市的爱情,不同爱情形态李樯都有所涉及。因此,我们请他来谈谈他理解的爱情。
《新周刊》(以下简称“新”): 《致青春》里郑微说:“我们都爱自己,胜过爱爱情。”那这样下去,爱情会不会失传呢?
李樯(以下简称“李”):爱情从来没有失传过,永远不会失传。
我觉得从古到今关于爱情有太多的金科玉律了,有无数的醒世格言这种东西存在,它既有大家对爱情的公共认知,也有非常私人的某种秘密感应。如果有所谓的金科玉律的话,大家都遵守,岂不是人人都爱情圆满了?所以爱情的金科玉律、醒世格言那种东西,是大家的一种欲求,希望有人能为我们总结出爱情的一个规律或者公式,使我们很安全地获取爱情、处理爱情。
但实际上这个金科玉律的东西既存在又不存在,它并不是包揽天下的一个公式。个人对爱情的感受是因人而异的,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感受,只是公共的爱情概念和私人的爱情概念之间,存在着很多的内涵与外延,既交集又不交集的东西。这个话题从有男女开始就一直被人们探讨到今天,似乎它没有一个终极的答案。就像我在《致青春》里说的,其实爱情是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不是说一个爱情专家就一定可以驾驭爱情的,而初试爱情的人未见得对爱情就不能把握,这是一个既具体又飘渺、既日常又非常玄妙的东西。所以我觉得爱情这个东西只能是自己对自己的一次洗礼,这个是别人插不得手的。
爱情其实跟命运蛮像的,你老想证明,反过来却被命运控制,你个人可能成功了,但是命运让你失败了,这里面其实有非常复杂的一种情况。所以为什么文学艺术甚至哲学、心理学,包括科学家对人体大脑的研究,都力图在探讨这个问题,它充斥在方方面面。
新:你说过,你喜欢一切的爱情形态,它们都很有趣。在你看过的书和电影中(古今中外都算),你觉得哪几段爱情最有趣?
李:所有小说和电影中的爱情都非常有意思,因为“爱情”被说俗了,就是那句,“是艺术永恒的主题”。我看过的小说和电影里面有无数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比如说《日瓦戈医生》里面的爱情故事、《简·爱》里面的爱情故事,又比如《幸福的黄手帕》、《卡萨布兰卡》,还有《乱世佳人》以及《克莱默夫妇》,太多太多的爱情都非常有意思。爱情是人生非常重要的、占比重很大的一种经验。
新:法国女作家布里吉特·吉罗在短篇小说《爱情没那么美好》里说,“据说洗衣服就能扼杀爱情”。在你看来,是什么在杀死爱情?
李:我觉得说“杀死爱情”有点文艺腔了,我认为没有什么能真正地杀死爱情。爱情本身就是一个比较易碎的东西,像易碎品一样。有时候狂风暴雨你都能经受,但有时候一阵微风就足以让你崩溃了,这是爱情的某种性质,没有谁有特权能够杀死爱情。
新:有报道说你在撰写《致青春》时,对于剧中人物的恋情走向和爱情观有着近乎固执的坚持(比如那句引起笑场的台词“爱情应该像爱祖国,爱山川,爱河流”),这种“近乎固执的坚持”是什么?
李:我没有什么固执不固执的,我就是说我所感受到的爱情本身的东西。其实很多大家笑的东西我觉得很奇怪,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也说过类似的话,就是你有时候爱你的爱情像爱你的祖国一样,这只是一个比喻,意思是说,有的爱应该是无条件的,或者说不能特别纠结自我的一种爱,有时候你必须是放全盘地奉献出去,你敢失去才能得到。这是我的一种感受,就是说能体会的人自然能体会,不能体会的那就浮皮潦草地看字面意思了。
新:萧红说过:“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不错,我要飞,但与此同时我觉得,我会掉下来。”《黄金时代》上映,萧红的爱情故事引发热议,有说她“作”的,有说她一生爱情失败的。你怎么看?
李:我觉得萧红的爱情经历没有什么特殊性,只不过是我们后来把她的这种爱情给民国传奇化了,她所面临的爱情中的种种问题,直到今天,很多女性依然面临着。“作”这个字好像在一夜之间很时髦似的,其实这个“作”是流传很久的一个字,不是从今天,也不是从时髦的网络上开始的。我觉得作这个字没什么特殊的,不只是女的作,男的也作,这是一种在爱情中的迷狂。
新:据说赵薇在筹拍《致青春》前,也看过日本女作家江国香织的《一闪一闪亮晶晶》(又译《那一年,我们爱得闪闪发亮》)。但这样的故事——妻子嫁给同性恋的丈夫,没有性生活的婚姻好像“拥抱水”,似乎不适合移植到中国来拍?或者说,这些另类的情感在中国没法表现?
李:我觉得人类的情感都是共通的,并不是这种恋情本身在中国没有发生,或者说没有一种类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这个原因,而是说电影的某种尺度问题。并不是说这里面人性共通的东西是因为地域性而有那么多不同,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所有的爱情在所有的人类当中都有它的共识性,也有它的共振性。主要是一个电影环境的尺度问题,并不是南橘北枳。
新:当我们谈论爱情时,究竟谈的是什么?
李:我们谈论它的某种现实意义,某种形而上的意义,谈论它中间的某种幸运,也谈论它的无常感。其实我觉得爱情可以当作人生的一个比喻,你可以从爱情当中检索到一切人际关系和人类情感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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